我真的信佛嗎

算起來,接觸佛法至今,已有七年的時間,皈依、受五戒也五年了。這麼多年,我堅持每週放生、念佛、每年十月去東林寺打佛七。不僅如此,我還陸續寫過一些文章發表在《淨土》雜誌上,和師兄們分享過《印光大師文鈔》的學習心得,從以上種種行為來看,我是真心信佛的,我是認真學佛的,我從未懷疑過自己。如果有人不相信,我一定拍著胸脯向對方證明:「阿彌陀佛現在來接我,我是立刻毫不猶豫跟著走的!」誰敢說我沒真信佛,我和他急。

直到近一年來的經歷,讓我慢慢發現,原來我並非是我認為的樣子,原來我的內心沒有真正的信佛。這是我遇到違緣,痛苦地拜佛時突然醒悟到的答案,當意識到這一點的那刻,我震驚、悲哀,甚至覺得自己非常好笑。這就好比,我栽種一棵樹,只是隨便地挖了一個坑,沒有鬆土,沒有撿坑裡的石頭,就隨便埋土澆水了。這棵樹種下的時候枝繁葉茂,可土裡的根卻一直沒能長好,樹慢慢地死了。任何表面的繁盛終將走向枯萎,學佛也是這樣,佛法若沒有真的在心裡紮根,空有精進的表象,最終欺騙的只是自己。

為何我說我只是空有精進的表象卻沒有真正的信佛呢?

首先,我一直活在糾結中。遇到需要選擇的事情,我大腦中總有兩套標準在打架,一套是我喜歡的標準,一套是佛法的標準,如果兩個恰好一致,那皆大歡喜。但大多時候,兩者是南轅北轍的,那麼,我會糾結著痛苦,痛苦著糾結,不得安生。我多年的好友曾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想想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吧?別和我說有兩個答案,只有一個,你明明知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是啊,我一直在和別人說自己人生的第一件大事是了生脫死,可實際做的呢?件件分明與了生脫死背道而馳。佛法讓我放下自我,我喜歡傲嬌地耍個性;佛法讓我恆順眾生,我只愛恆順自己;佛法讓我降低慾望,我甚至總是期望能買買買。我是懶惰的,傲慢的,喜歡耍小聰明的,學佛這麼多年,這些源於自己心中惡念的習氣一直陪伴我、勾勒著我的性格,我沒有去嘗試改變自己的惡念,如何能說自己是真的信佛?

其次,我沒有好好持戒。佛說要以戒為師,戒律對每一位佛弟子而言,都是至高無上的。寧可守戒而死,不可破戒而生。而我,總僥倖覺得自己守好重戒不破戒就可以了,所以自說自話地把標準降低。勿以惡小而為之,我卻常常會為自己平時的方便妄語找藉口。試問,我這樣不重視五戒,我怎麼能說自己真的信佛呢?說自己信佛,卻連佛的話都不聽,這難道不是自欺欺人。不認真持戒,就沒有定力,沒有定力,也就沒有智慧了。說到底,戒律是保護我們的,菩薩畏因,眾生畏果。不種下惡因,也就沒有惡果,但我們這些罪惡生死凡夫,總是在僥倖心理中造業造得不亦樂乎,然後在惡果來臨時呼天喊地,怪佛菩薩不保佑我們。真的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最後,最為關鍵的一點,我發現自己每次遇到棘手的問題時,不是站在佛法的高度去想辦法,而是想用邏輯、用謀略、用所謂的算計去解決,直到發現一切世俗的方法都沒用時,我才想到要靠倒佛菩薩,換句話說,佛菩薩只是我遇到重大事情的PlanB(備選)。一個真信佛法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做法?臨終時,在強大的業力面前,如果不能全身心地依靠阿彌陀佛,如何能往生?就是這樣的我,一直自認為真的信佛,實際是戲謔佛法,空說相信佛言祖語,行持上卻沒有依教奉行。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說到與做到的距離。

佛法是要踐行的,只做理論家、做觀察者、做評論者是不夠的。沒有修持,空有教理,怎稱得上真信切願?所以才會一遇違緣,隨即狂亂。這時,你才發現原來自己的信願是那樣的脆弱,脆弱到甚至你都會產生一念退轉之心,問自己為什麼信佛了還這樣的痛苦。說到底,還是沒有將佛法落入心地、融入實踐。明明知道,在這五濁惡世,除了信佛,你也別無退路,可是卻總不聽佛菩薩的教導,明白了很多道理,最終卻空過一生。

佛法必須熏修,必須當下竭盡全力去改正自己的習氣,必須念佛,必須拜佛,常隨佛學,把往生西方的目標時時刻刻放在首位。解決生死大事,非泛泛悠悠之浮淺心所能克辦。

「宜自決斷,端身正行,益作諸善,修己潔淨,洗除心垢,言行忠信,表裡相應。人能自度,轉相拯濟。精明求願,積累善本。雖一世勤苦須臾之間,後生無量壽佛國,快樂無極。」(《佛說無量壽經》)

現在,我終於明白,真正的修行,不僅要信願念佛,求生西方,還要在每時每刻每一念中,是不斷地反省自己,不斷地覺察自己,觀照心中還有多少傲慢,還有多少貪念,還有多少恐懼。這樣,把修行落實在每個細微處,不要因為事情細小而不在意,關鍵時候,就是這些細微的事情成就我們。修行之路不是順水順風的,感謝那些所遇到的障礙和違緣的磨煉,這樣我們才知道自己的不足,要知道,沒有困難的人生是不存在的,不忍受修行之路的痛苦,就要忍受死亡和生生世世輪迴的痛苦。

娑婆一生,匆匆而過,幾番風雨,白了人頭。唯有隨緣應物,觀照自心,信願念佛,求生西方,以期了生脫死,究竟解脫。此為今世之重中之重,無過於此。

《淨土》雜誌2017年第3期 文/慧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