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是我國古代有數的天文學家,也是密宗教理的組織者。他生於唐高宗弘道元年(683),圓寂於唐玄宗開元十五年(727)十月,年僅四十五歲。

  一行原籍魏州昌樂縣(依《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一之說,當今河南省南樂縣境,《宋高僧傳》作鉅鹿),本姓張,名遂,是唐初功臣張公謹的後裔。天資聰敏,過目不忘。二十歲左右,已博覽經史,精於曆象陰陽五行之學。一次,他幾天之內寫成《大衍玄圖》及《義訣》各一卷,闡釋楊雄的《太玄經》,得到名藏書家尹崇的獎譽而聲名大震。當時武三思獨攬朝政,猜忌正士,出於某種意圖,想與一行結交。一行鄙薄他的行為,隱而不見,適遇普寂禪師在嵩山弘揚禪要,參聽之後,深受感動,就禮普寂為師,落髮出家,時年約二十四、五歲。

  出家之後,得到普寂的許可,四出參訪,《高僧傳》說他不遠千里到浙江天台山國清寺從一位隱名的大德學習算術,內外學的造詣因而更深,名聲也更大了。唐睿宗即位(710,一行二十八歲)之後,曾派東都留守韋安石以禮徵聘,一行稱疾堅辭,卻徒步走到湖北當陽去從悟真律師學習毗尼。

  開元五年(717),唐玄宗命一行的族叔禮部郎中洽親自去湖北請他入朝,協助善無畏翻譯《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即《大日經》)。

  唐玄宗請一行進京,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要整理曆法,從新舊《唐書·律歷誌》的記載看來,一行開始草擬《大衍歷》是在開元九年(721),到開元十五年(727)完成,共經過六、七年的時間。在這六、七年中,他的工作非常緊張。在曆法方面,他要做許多準備工作,如《新唐書·藝文誌》所載的《歷議》十卷、《歷立成》十二卷、《歷草》二十四卷、《七政長歷》三卷等書,都是為草擬《大衍歷》所提出的重要文獻。此外他還要收集實測的資料,如《舊唐書·天文誌》云:「玄宗開元九年,太史頻奏日蝕不效,詔沙門一行改造新曆。一行奏云:今欲創歷立元,須知黃道進退,請太史令測候星度。」這是從天象方面去找立論的客觀根據,因此他又必須製造天文儀器以供測候之用。

  《新唐書·天文誌》說:開元十一年(723),一行和率府兵曹參軍梁令瓚,用銅鐵鑄成可以測量星宿運動和考察月球運行規律的黃道游儀。測候結果,證實了恆星的位置有移動,畫成三十六張圖,深得唐玄宗的嘉許,親為黃道游儀制銘。接著,一行又受詔和梁令瓚等製造渾天儀。渾天儀又稱渾儀,是我國古代研究天文的重要儀器,創始於西漢武帝時代的洛下閎。東漢安帝元初四年(117),張衡就改用漏水來轉動;後來又屢有修改,經過一行和梁令瓚的改制,才比較完備。《舊唐書·天文誌》說:「鑄銅為圓天之象,上具列宿赤道及週天度數。注水激輪,令其自轉,一日一夜,天轉一週。又別置二輪絡在天外,綴以日月,令得運行。每天西轉一匝,日東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凡二十九轉有餘而日月會,三百六十五轉而日行匝。仍置木櫃以為地平,令儀半在地下,晦明朔望,遲速有准。又立二木人於地平之上,前置鐘鼓以候辰刻,每一刻自動擊鼓,每辰則自動撞鐘。皆於櫃中各施輪軸,鉤鍵交錯,關鎖相持。既與天道合同,當時共稱其妙。鑄成,命之曰水運渾天俯視圖,置於武成殿前以示百僚。」由此可以考見當時的創造精妙。

  《新唐書·天文誌》又說:「中晷之法:初(李)淳風造歷,定二十四氣中晷,與祖沖之短長頗異,然未知其孰是。及一行作《大衍歷》,詔太史(按即太史監南宮說、太史官大相元太等)測天下之晷,求其土中,以為定數。」這就是用圭表測量日影於同一時間在各地投影的差數 (即所謂「影差」),以計算太陽距離赤道南北遠近的方法。如太陽走到最北而位置最高的時候,圭影最短,就是夏至節;太陽走到最南而位置最低的時候,圭影最長,就是冬至節,依此可以區分二十四節氣和測定時刻。一行根據當時實測的結果,計算出來大約五百二十六里(唐裡小程每裡為三百步,合454.363公尺) 二百七十步,影差二寸有餘,糾正了《周髀算經》「王畿千里影差一寸」的說法。影差與北極的高度有關,而一地的北極高度即等於該地的緯度。所以一行「大率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而極差一度」的議論(《新唐書·天文誌》),就是說明緯度一度的長度,亦即子午線一度的長度,比公元814年回教王阿爾馬蒙的實測子午線早九十年。《新唐書·天文誌》說,一行根據許多資料作《復炬圖》,南自丹穴,北至幽都,每極高移動一度,就註明它的差數,可用以確定日蝕的偏全和晝夜的長短。後來昭宗時代(889—903)的邊岡重訂曆法,認為一行此圖非常精粹,是不可磨滅的作品。

  《大衍歷》的主要著作《經七章》一卷(《新唐書·藝文誌》作《開元大衍歷》一卷),大約是一行在開元十二年 (724)開始寫的。一行圓寂後,經過張說的編次,和《長歷》三卷、《歷議》十卷、《立成法》十二卷、《天竺九執歷》一卷、《古今曆書》二十四卷(或即《新唐書·藝文誌》之《歷草》二十四卷)、《略例奏章》一卷,合併為五十二卷,總稱為《開元大衍歷》。

  後來,太史令用靈台候簿核對,證明《大衍歷》相合的十之七、八。所以《新唐書·歷誌》說:「自太初(漢武帝)至麟德(唐高宗),歷有二十三家,與天雖近而未密也;至一行,密矣。其倚數立法,固無以易也;後世雖有改作者,皆依仿而已。」

  一行關於《大衍歷》的著作,可惜流傳下來的已經不多;當時以及後代對於他的技術之巧、曆算之精,非常景仰,因此別人的許多有關著作,也用一行的名字。查各書所載,用一行名的計有三十二種七十五卷,多數出於依托,因為大都佚失,現已無法詳細楷定。至於《舊唐書·一行傳》所說的《大衍玄圖》一卷、《義訣》一卷和《後魏書》中的《天文誌》(《宋史·藝文誌》著錄後魏《天文誌》四卷),可能是一行的作品,可惜也已散失,無從稽考了,但他對於天文學的巨大貢獻和功績,是不可磨滅的。

  一行的佛教著作見於著錄的有:《攝調伏藏》十卷(《宋高僧傳》作六十卷)、《釋氏系錄》一卷、《大日經疏》二十卷、《藥師琉璃光如來消災除難念誦儀軌》一卷、《大毗盧遮那佛眼修行儀軌》一卷、《曼殊室利焰曼德迦萬愛秘術如意法》一卷、《七曜星辰別行法》一卷、《北斗七星護摩法》一卷、《宿曜儀軌》一卷,共八種。其中《釋氏系錄》已佚。《藥師琉璃光如來消災除難念誦儀軌》等,或屬於金、胎合部,或屬於胎藏部,都是通常的密教儀軌。《七曜星辰別行法》前面有一段似序非序的文字,可以證明它和相傳是「一行禪師修述」的《梵天火羅九曜》,皆出於後人的依托。所以一行的佛教著作應以組織密宗教理的《大日經疏》為代表。

  據《續古今譯經圖記》所說,善無畏為一行在洛陽大福先寺翻譯《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是在開元十二年 (724)。而崔牧《大日經序》說,譯畢之後,一行「重請三藏和上敷暢厥義,隨錄撰為記釋十四卷」;即《大日經疏》的著作年代,大約在開元十三年 (725)。至於《經疏》的名稱,或稱《義釋》,或稱《義記》,卷數也有七卷、十卷、十一卷、十四卷和二十卷的不同,內容也不完全一致。據說一行臨終命弟子智儼、溫古改治《疏文》,更名《義釋》,因而傳抄有異,但理論上並無出入。

  《大日經疏》對於中國密宗的貢獻,除了把經中「文有隱伏,前後相明,事理互陳」(溫古《大日經義釋序》)的地方解釋明白,保存了善無畏所傳的圖位,和註明許多事相的作法與意義之外,更重要的是發揚大乘佛教世出世間不二的積極精神,使密宗教理合理化,而一行就是這種精神的實踐者。

  據《開元釋教錄》、《續古今譯經圖記》、《宋高僧傳》等書所說,一行又曾從金剛智諮詢密法,請譯金剛頂瑜伽中《念誦法》四卷,《佛說七俱胝佛母准提大明陀羅尼經》一卷,並受灌頂。因此一行是傳承胎藏、金剛兩部密法的大阿闍黎。他在我國佛教史上的地位是極為重要的。可惜他積勞成疾(玄宗撰碑文有吐血忘倦之語),不到五十歲就圓寂了。《舊唐書·一行傳》說:玄宗賜謚曰大慧禪師,並「為一行制碑文,親書於石,出內庫錢五十萬為起塔於銅人之原。明年,幸溫湯,過其塔前,又駐騎徘徊,令品官就塔以告其出豫之意。更賜絹五十匹以蒔塔前松柏焉」。可以想見當時朝廷對於一行的尊仰和懷念;一行所貢獻於我國古代文化的功績,也將永遠昭垂史冊。

  (巨 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