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禪的立場來解釋,生命是時間加上空間的活動,在時間的過程之中移動,在空間的範圍之內變化,時間加空間,覺得有個「我」的存在,這就是生命。因此,生命似乎是一樁不可捉摸的事,其實不然。生命是一個事實,它是可貴的工具,我們可以利用生命來做想做的事。

有些人的生命是非常好的工具,能在一生之中完成許多工作,這是相當優秀的工具;有些人的生命則是普通的工具,不能完成什麼理想。因此,工具是需要鑿磨及鍛煉的,熏陶、鍛煉的工夫 越深,工具的功能就越好。

此外,有的人可以活到一百多歲,也有的人出生後不久就去世了,甚至還未出世,就死在母胎中了,所以說生命是無法掌控的。像我這樣衰弱的身體,活到現在也七十多歲了,而在我出生的家族之中,有一個 姐姐在襁褓中就去世了,另有一個姐姐也只活到十八歲,比起她們來,我不是早就應該走了嗎?

但是,我隨時在準備面對死亡的事實,因為我的一生,見到的死亡太多了。在台灣的九二一大地震之中,數百具死尸躺在地下,我走過一個一個的遺體,為他們祈福。而我和他們不同的地方,就是多了一口呼吸,當我沒有呼吸的時候,就跟他們一樣了。

生命是一項暫時的任務:我們每個人來到世上,是有任務的,當任務結束之時,就必須要離開了。最近有位太太的先生去世了,那位先生在早上準備上班時,下樓開車,結果還沒有走到車子那裡,就心臟病發而去世了。還位太太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就來問我說:「為什麼他沒有告訴我一聲就走了呢?為什麼他死得這麼早呢?」我說:「死亡什麼時候會來臨,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告訴你呢?再者,他已經完成了這一生的任務,自然就離開了!」就像我在軍中時,有位 同胞經常被調動單位,他到任何單位都很傑出,離開時大家總會依依不舍,但他又不得不去接受下一個任務了。

這位太太再問我,她的先生到哪裡去了?我說:「我不知道他究竟到哪裡去了?這就好比說,你們兩人同搭了一輛巴士,可是你的先生另外有任務,在中途就先下車了。現在他又搭了另外一輛巴士,開始下一階段的任務,但你還在這輛巴士上,繼續現在的任務往前走!」

如果接受了這樣的觀念之後,我們會非常珍惜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因緣。因為什麼時候要下車,不知道;什麼時候是轉接點,也不知道。因此,正在相聚的現在,變得非常可貴了。

在諸位的家屬或親友之中,一定有比你們先下車的人吧!好比今天我們聚集在這個講堂裡,等於是乘坐在同一輛巴士上,演講結束之後,你上你的巴士,我也上我的巴士,也許以後會再見面,也有可能今生不會再見面,然於未來的生命長河之中,一定還會以不同的面貌相見。這是生命的事實,生命與生命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