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海茫茫，誰為眾生擎起慈航

有人說，世上最美的微笑，是「拈花一笑」，那麼，世上最美的音聲，就該是「阿彌陀佛」了！長夜漫漫，是誰為世間燃起法炬？業海茫茫，是誰為眾生擎起慈航？就是這句佛號，就是我們的慈父阿彌陀佛！

今年早春，在我生活的海濱小城，天氣熱得有點反常。然而，當我一路風塵，輾轉來到廬山東林寺時，卻迥乎到了另一番天地！天氣不但冷得出奇，還陰雨綿綿，空氣中濕氣極重，彷彿伸手一抓就能抓出一把水來！

這次閉關，來了近兩百位同修，遍及全國各地，僧俗都有。閉關地點就設在蓮香樓，緊挨著香光莊嚴的青蓮念佛堂。入關前，大家都受了八關齋戒，這就意味著，在這十天的閉關中，不但全程吃素，過午也不能再進食。

對於我來說，吃素及過午不食並不太難，且從第二天開始，我即堅持日中一食，連早齋也不用了。神奇的是，其間居然一點飢餓感都沒有，甚至到了後面幾天，還越吃越少。

然而，我還是面臨著一系列的考驗。

對我最大的考驗，首先是天氣的寒冷。記得入關第一天，雨下個不停，氣溫好似在零下幾度。盡管窗戶緊閉，但關房裡面還是陰冷得如同冰窖一樣。伸手所觸，從牆壁到桌椅，從床鋪到被褥，彷彿每一樣東西，都是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

我把帶來的所有衣服，不管長短厚薄，全都穿在身上，還是感覺冷。我甚至產生過這樣惶恐的念頭：似此狀況，如何度過這漫長的十天？而閉關是有要求的，每天至少得念佛號十萬聲，或是不少於十六個小時！

忽然，一道閃電從窗外掠過，瞬間照亮整個關房。關房有十來平方，裡面除了一張單人床，一把木椅，就是一張供奉佛像的桌子和一個拜墊，非常簡潔。未來十天，我將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一個人度過。每天除了念誦「阿彌陀佛」這句佛號，全程止語。有什麼需求，概以紙條留於門口，護關人員自會前來處置。

又一道閃電扯起，然後是低沉的雷聲，接著雨下得更大了。本來，日前在家鄉，我的感冒還沒痊癒，咳嗽也沒治好，但報名參加這次閉關時心裡卻充滿激情，也深信自己能克服一切障難，征服自己，完成這次閉關。然而今天，來到了這心中久仰的道場，難道僅僅因為天氣的寒冷，就要敗退下來？！

想到這裡，我不由地慚愧無比。趕緊跪於佛像前，深深地懺悔，並祈求佛力加持，讓我振作起來。瞻仰著牆上的阿彌陀佛像，左手托著蓮台，右手垂下，呈接引狀，眼光中透出縷縷慈悲，彷彿哀憫我的怯弱，又像在攝受我的意志。

頓時，我如夢初醒，跳起來就趕快念佛，一刻也不敢再拖延。為了抵禦寒冷，我時而跪著念，時而走著念，甚至使著暗勁念，實在太累了，才敢坐下來念一會兒。總之，所有可以對治寒冷又不影響念佛的招數，我悉數使出。

然而，寒冷這關才剛闖過，昏沉又像一位惱人的醉漢，自動找上門來糾纏，使我時不時地感到睏倦與疲乏，而後便是昏昏欲睡。在家時我養成了晚睡晚起的壞習慣，現在每天幾乎都是凌晨三點半起床，晚上九點半入睡。強烈的反差，尤其是在剛開始的幾天，實在是太難熬了！

不止一次，我口裡念著佛號，念著念著，睡意就像潮水一樣，鋪天蓋地而來，跪著念想睡，走著念想睡，坐著念更想睡。此時此刻，要是一頭栽倒在地上，相信我旋即就會呼呼大睡！

也不止一次，實在是快頂不住了，好想躺下來美美地睡上一覺。可每當這時，耳邊總像有個聲音在警醒我：不行啊，你決不能這樣當逃兵！你這一躺下，可能這次閉關就徹底失敗了！

又想，我今生何幸，值此東林寺「閉關盛事」，實是千載難逢、稀有難遇之機緣！我有什麼理由不珍惜這次機緣？！又有什麼理由不完成這次閉關？！

尤其想到，無始劫來，作為罪障眾生，我們不知於生死苦海漂泊了多久，於六道之中輪轉了多少回，生命的彼岸有多遠，靈魂的渡口在哪裡？任血淚成河，悲苦如山，卻求出無門！幸而今生，生而為人，復又值遇佛法，恰似盲龜於茫茫大海值遇木孔。倘不是宿世微善，又何來今日這份殊榮！而結緣淨土法門，更是萬水朝東，殊勝之極！因為阿彌陀佛早已在西方極樂世界，把一切都為我們準備好了，只要我們信願具足，僅憑一句佛號，便可於本期生命終結時，橫超三界，直抵淨土，從此永離生死輪迴之苦海！

那麼，我們還有什麼可猶疑的！此生不跟著阿彌陀佛走，更待何時？！尤其對於我個人來說，更應把此次閉關視為一次實戰，以一句佛號投於彌陀願海，心心念念，不忘初心。唯有如此，才對得起東林祖庭及護法團隊，對得起浩蕩的佛恩！

這樣想著，當下激情又上來了。於是，咬住一個字：拼！就是拼上老命，也決不能後退半步！

於是，每當昏沉再出現時，我總是咬緊牙關，或是拜佛，或是洗把臉，借此提振一下精神。我每天的狀態就像起伏的波浪，時而鬥志昂揚，時而萎靡不振。但我已顧不了那麼多，唯有橫刀立馬，確保這句佛號在口裡相續不斷。不能念，要你念；不能拜，要你拜！我甚至這樣想，倘若這次閉關失敗，此生將可能面臨萬劫不復的後果！只要想到這裡，我就汗毛直豎，不敢懈怠！

香風縷縷，祥雲朵朵。所幸經過一番纏鬥，到了第三第四天時，昏沉這個討厭的醉漢終於被我打倒在地！為此，我特地褒獎自己——洗了個熱水澡！而同樣讓我開心的是，天氣也在逐漸回暖，甚至窗外出現了明晃晃的陽光；就連原來久治不愈的感冒和咳嗽，也如秋風掃落葉，一去不復返！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正如當時我燦亮的心情一樣。

然而，我又輕敵了！比起前面的寒冷、昏沉，又出現了另一道坎，不但更加險峻，而且更難跨越！剛入關的頭兩三天，還有點新鮮感，所以我盡管終日獨處一室，還可以勉強忍受。可當進入第四第五天時，一種難以言說的寂寞乃至無聊，又如烏雲般不時籠罩於我心頭；與此同時，各種妄念則如一群粉墨登場的小丑，你方唱罷我登場；更有甚者，就連曾經的某些猶疑也如沉渣泛起，接連掠過腦際。所有這些，簡直就像一支龐大的煩惱魔軍，不但把我重重圍住，更想把我一口吞噬。而我，只是孤家寡人，勢單力薄，又如何抵擋得住呢！

誠如初始一樣，剛與這支魔軍交鋒，我就幾乎是潰不成軍，導致一度情緒低落，意志渙散，信心也開始動搖。這時再念佛號，總感覺口乾舌澀，乃至重如千斤，不是念得模糊不清，就是念得蒼白無力，甚至都不想再往下念了！還有，曾被我降服的昏沉，此刻又蠢蠢欲動，意欲加入這支魔軍，卷土重來！

凡此種種，不但使我備受折磨與煎熬，這時所需要的心理承受力，也遠遠超出我的生命經驗！掙扎之餘，我甚至連提前出關的念頭都有了！然而每當此刻，還是有一個聲音，或者說是一種信念，在不斷地支撐著我：你可千萬別打退堂鼓呀！想想多少先賢為求佛法，為了生死，不遠千里萬里，不辭千苦萬苦，

乃至舍身忘軀！而你現在，不但身處風平浪靜的環境，還有這麼多人為你護關。雖說煩惱魔軍猖獗，但這也正是檢驗你對治能力的絕好時機！你理應鼓足勇氣，殺出重圍！

頓時，一股從未有過的英雄氣概，猶如利劍出鞘，瞬間把我先前的憂悲、瞋怨、焦躁、沮喪、慵散乃至無助、自責、退轉等等不良情緒，砍殺得丟盔棄甲！然而，我也深知，這支久經沙場的煩惱魔軍，決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我唯有未雨綢繆，嚴陣以待。

果不其然，在接下來的幾天中，越來越臨近出關的日子，這支宛如影子般的魔軍，時不時就會出來興風作浪，並給我帶來新的干擾與衝擊。不過，通過反覆地較量，我也逐漸摸索出一套善巧的方法。此後，每當魔軍再冒出時，我幾乎都是採取不迷、不取、不動的姿態，不與之發生正面衝突。就像我們正在辦一件正事，忽然門口來了一撥又一撥的人，盡管我們心裡明白，他們要找我們有什麼事，但你就是不讓他們進屋，只讓他們先在門口候著，而等到你把正事辦完了，打開門一看，所有來找我們的人，早已了無蹤影！

沒想到這方法居然非常奏效，不但讓我一次次擊退煩惱魔軍，更讓我重拾信心，堅定前行的方向！尤其對於「一切諸行無常，一切法無我」（《雜阿含經》）這句佛法要旨，有了更深切的體證。的確，天下萬事，沒有哪一樁可以恆常不變，世間萬物，皆是緣起而生，緣盡而滅，無有自性。是故，外至山河大地，內至身體細胞，哪一樣不是處於生滅變化之中！

就像我的這次閉關，自始至終，何嘗不是交織著起落沉浮、迂迴進退，猶如一場馬拉鬆式的拉鋸戰！然而，只要你直擊事物的本質，凡事不跟著外緣起舞，順境來了不沾著，逆境來了不攀附，始終保持著一種覺照，以心轉物。長此磨練，自可化被動為主動，轉煩惱為菩提！

法雨普灑，山河蒙熏。十天的閉關，我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捱過來。雖說每天都充滿變數，但我始終保持著一種決戰的姿態，絕不敢抱任何僥倖的心理。每天，除去午齋的半個小時，從朝至暮，唯一句佛號不間斷，幾乎到了分秒必爭的程度。故十天累計下來，共念佛號一百六十五萬聲，共用一百六十八小時。也就是說，平均每天念佛號十六萬五千聲，歷時近十七個小時，遠遠超出此次閉關的要求！

也還記得，當最後一聲佛號落地時，我忍不住跪在佛像前，淚水長流。因為對於我來說，此次閉關完全不亞於一場生死考驗！「堅持」還是「放棄」，每天你來我往，撕扯不休。又是在沒人監管的情況下，更需要頑強的意志力。雖不見刀光劍影，卻殺機四伏，稍有差池，便可能前功盡棄，甚至淪為「階下之囚」。其間的每一輪攻防，實是步步驚心，非文字所能盡述！

仰蒙佛力加持，我總算圓滿出關！事後想來，十天的閉關看似短暫，且全程僅繫念一句佛號，但若傾心投入，通身靠倒，實則勝於泛泛悠悠的十年修行！念佛時，我們若念念刻骨，念念銘心，直至都攝六根，而不是僅僅停留於嘴皮上，那麼，一句佛號，即是六度萬行，涵蓋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一句佛號，更是千經萬論之導歸，末法眾生得度之圭臬！

再次感恩東林寺，讓我於這個美妙的春天，得到一次巔峰式的修行體驗。那份刻骨銘心的堅守，完全是前所未有的！不僅是對生命的一次超越，更是對靈魂的一次昇華。而就在這個過程中，我的目標更加清晰了。故鄉的風月，已歷歷在望，彼岸的芳草，更是款款致意。現在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記取來時路，一意西馳，何愁不於此生緣盡時，投入彌陀懷抱，永獲新生！

天宇蒼茫，鬱鬱的雨絲就是眾生流不盡的淚；紅塵路遠，滾滾的妄念就是凡夫訴不盡的苦。快搭乘一句佛號吧，這是世上最美的音聲！讓這句佛號息滅你的煩惱，清涼你的心扉；讓這句佛號，引領你走向光明，直至找回快樂的老家！因為這句佛號具足了彌陀的果地功德，你只須稱性起念，即能化彌陀之功德為己有。所謂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而當下，屬於你的那朵蓮華，也將同步在西方淨土的七寶池中，徐徐綻放！

《淨土》2019年第2期    文/覺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