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述傳印長老的淨土因緣

一、故鄉僧俗眷屬的淨土啟蒙之緣

一九五四年,長老在故鄉遼寧莊河普化寺依崇仁法師披剃。初出家時,崇仁法師便命其熟讀《印光法師文鈔嘉言錄》。長老在《崇仁法師塔銘》中如是陳述:「師出身於奉佛世家。祖父樂善好施,篤修淨業。專念彌陀時久功深,閉目開目獲得紅日輪相常現在前。臨終從容,坐脫遺蛻,奉葬於屋宅後方里許自耕地畔。傳印一九五一年在師家奉侍,親謁見之。師之父名萬選,為朝陽王鳳儀老善人所倡道德會中人,豪康尚義,望重鄉里,持珠念佛,每為常課。」如此可見,長老深受其恩師三代人虔修念佛之影響,在奉佛之初便於內心根植蓮種。

長老之師叔脫凡老和尚亦以淨土為所向,曾於一九四五年往詣蘇州靈岩山寺,專精念佛,任淨土宗第十三祖印光法師塔院院主。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七年間,脫凡老和尚於北京法源寺任首座兼僧值,此間長老亦得經常親近。長老在《塔銘》中記載:「師長時以來專持佛名,念念不空,不念自念。晝夜六時,淨念相繼。臨終之際,身無病苦,正念分明,從容西逝,面貌如生,荼毗遺骨,堅錚煒然。」

一九六一年,長老生母偕女出家,母諱隆祥,姊名能述,皆以淨土為行持所歸。長老為母所譔《塔志銘》記載其往生諸般瑞相:「一九六五年,佛成道日,隨眾禮誦畢,預感時至,摒卻飯食醫藥。自謂通身輕安,唯飲白開水少許,若服藥進食,便覺污穢難堪。如是經二十五天,神清氣爽,持念佛號,晝夜如一。期間召能述數次,告曰,已見淨境,無量聖眾,遍滿虛空,皆著黃衣跣足,是故臨終衣勿用黑海青與鞋。又告曰,已見平生所期的大白蓮花。又告曰,要趺坐往生。其時物資艱難,僅可由民政局購得臥棺。能述謂言,待汝坐化,敷以熱巾臥倒入棺。上人曰:‘如是則不須煩勞,吾取吉祥臥可也。’春節後正月初二上午,從容自起,潔身更衣,請諸師助念佛號。與眾同念,而氣漸微,吉祥入寂。」長老生母中年皈佛,篤志淨土,唯以念佛為日課,終以沙彌尼身而成就淨業。

長老胞姊能述比丘尼幼年亦隨母皈佛,志慕淨土。出家廿載,待宗教政策恢復後,於一九八一年詣廬山東林寺受具足戒。圓具後「宵衣旰食,奉母侍師,為寺為眾,朝乾夕惕,禮誦念佛,終日不輟。先後護侍其母其師其師祖善終。一九八六年佛誕之前日,囑其徒輩應自立,勿戀師,徒以為閑話而已。迨佛誕日禮佛之際,於大眾念佛聲中,舒手撫其徒輩,含笑而逝。荼毗現顯蓮花佛相,眾皆瞻見,莫不感嘆。」

長老故鄉之僧俗親眷,皆於淨土篤信深行,長老在自己的佛法入門階段,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且爾後其人各自淨業均成就卓然,亦在後期不斷增上和堅定著長老對念佛往生一法的認同與追求。

二、與淨土初祖道場廬山東林寺的法緣

一九五四年,時年二十七歲的長老第一次離開故土南下,發心助力雲居道場之興復。也正是此行,長老與時任雲居山當家的果一上人結緣,成就了今後四十年的法誼(果一上人比傳印長老年長五歲)。從長老初到雲居得果一上人關照提攜,到「文革」下放期間二人偶有見面共敘衷曲、抄寫佛經,再到果公三復東林後共商《東·西林寺通誌》稿,以及二人共同接待日本淨土宗參訪團……二人相識相知的四十年,也是長老僧涯的前四十年,開始與東林寺漸進結緣。

一九九四年,果一上人示寂,長老繼任東林寺方丈,開始了與東林祖庭和淨土法門更為深入的法緣,這也是長老僧涯的後三十年。這三十年裡,長老將果一上人欲啟建大佛的遺願付諸行動,開始籌措審批建造事宜,後雖調任北京工作,但長老將祖庭與大佛建設托付予弟子大安法師,法師不負眾望,既圓成了大佛及淨土苑的建設,同時也大振淨土蓮風,實現了祖庭中興。在這期間,長老時刻加持護念著道場發展和大佛工程建設,有力地促成了阿彌陀佛金身聖像的圓成,並分別於二〇一三年、二〇一八年親自主法大佛的裝藏和灑淨法會,大佛的圓成,在淨土宗的發展史上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義。

長老桃李天下,但作為東林寺方丈、法主期間,僅在東林祖庭,就攝受了剃度弟子數百,居士菩薩戒弟子數以萬計。長老世緣的最後四年多,也是選擇了回到東林寺,回到對其七十年僧涯有著非同尋常意義的道場來圓成淨業,成辦往生。

三、力推淨土宗十三祖印光法師之《文鈔》

長老一生力推《印光法師文鈔》,私淑印祖,拳拳服膺,甚至在一九五四年從遼赴贛南下數千里上云居的時候,也是背著一部《文鈔》。長老曾說,自己從皈依佛門開始,始終熏沐在印光法師遺教的恩惠之中。

長老曾在開示中說:「印光大師乃是近代絕無僅有的一位徹悟自心、圓悟藏性而為我國佛教界所公認奉為淨土宗第十三祖。作如來使,代佛宣揚;其所行者,如佛所行;其所說者,如佛所說。實為近世乃至未來人天導師,為令末世眾生度脫生死苦海作舟航。遺著輯為《印光法師文鈔》,字字珠璣,語語見諦,為正法眼藏,作人天眼目;諸佛度生,無越乎此。吾人何幸,得覯斯法;倘遇而不信,則失之須臾,沉淪永劫矣!」

長老又說:「《印光法師文鈔》是當代最為契理契機的一部書。凡欲於此有限人生獲得佛法最大限度真實利益者,不可不讀《印光法師文鈔》。切切!」

「人生無常,人命短暫,在有限的人世時間內,最大限度地獲得佛法的受益,離開文鈔的指引,沒有別的路子。三藏十二部可以不讀,《印光法師文鈔》不可不讀!」

長老曾作論文《印光法師悟道年事考》,足見長老對印光法師和《文鈔》做過深入研究。長老曾多次為學僧宣講印光法師的重要論文,並大力提倡出版、印刷、流通《文鈔》,最大程度利益末世眾生。長老如此推崇印祖和其《文鈔》,本人也真實踐行著信願念佛、求生淨土的行法,而其最終也確乎如此成就了自己的淨業,當生獲得了佛法的最大利益。

四、以「勸人修淨」為度生利他之方便

長老深諳淨土妙義,並以此輾轉勸化,逢人多以「念佛」相勸,廣結淨緣。作為改革開放後中國佛教教育事業的重要推動者與實踐者,長老承擔著佛法教學授課工作。長老在中國佛學院所講課程中,亦有淨土內容,印祖《宗教不宜混濫論》便是其一,自一九八六年三月至二〇〇三年五月間,長老分別為‘八二級’‘八八級’‘九九級’‘〇一級’學僧,各講一遍。另於二〇〇四年、二〇〇五年分別為遼寧清泉寺尼眾佛學院、廬山東林寺研究生班講解一遍。同樣長老也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多次為中國佛學院各屆學僧講解了印祖的另一篇重要論文《淨土決疑論》。

長老既重教理教育,又引導學僧重視行持。據大安法師回憶(上世紀九十年代,大安法師就以居士身在中國佛學院教授淨土宗課程),二〇〇〇年,自己牽頭在中國佛學院打了一次「五·一」佛七,請長老主七,二十四小時佛號不斷,中間輪流休息四小時,長老以古稀之年,全程參加。並在解七分享時說,以其出家五十年的經歷給大家一句話,就是:不修念佛法門的話,想在這一生解決生死問題,可以說百分之百是不可能的。長老這種見解貫穿其修學生涯的始終。

長老如是傳達佛經和祖師之精神,苦口婆心地勸化並身體力行引領大眾念佛求生淨土,以期更多人最大程度得到佛法實益。其所教化的數百學僧,如今多在諸方成為法門砥柱,若以淨土法門自行化他者亦有長老教化促成之因緣。長老曾於一九八一年至一九八三年間被派往日本京都淨土宗佛教大學進修,所作考察報告出版為《中國佛教與日本淨土宗》一書,這也為中日淨土宗之交流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長老善於書翰,並以此廣結善緣,一生留下了大量墨寶,其中多有淨土相關詩偈、開示等,前後出版了印刷版書法作品《夢東法語》⑦《古德淨土詩信抄》《淨土詩偈》《念佛伽陀》《大勢至念佛章》等。二〇二〇年,長老為中國佛學院和東林淨土學院的在讀學僧及授課法師慈悲賜墨百餘份,並一一上款題寫僧名,以作親切勉勵,內容為:「沉淪生死海,輪迴苦無疆,娑婆非吾土,淨土是君鄉。眾生離苦海,彌陀大慈航,信願勤念佛,往生無憂邦。」

二〇二三年一月,長老與大安法師最後一次長談,以「萬法如夢,唯有一心念佛,只有阿彌陀佛能救眾生」付囑法師,成為其最後之遺教。長老自己念佛,勸人念佛,再通過學生、徒輩、法子、戒子等於諸方播下蓮種,弘揚念佛,實乃末世眾生之大幸,亦是其徹底大菩提心之彰顯。

五、以「一心念佛」為個人修行準則

在個人淨業行持上,長老始終如一持名念佛。長老於一九五五年至一九五九年間,親近禪宗大德虛雲老和尚,並接法溈仰,為禪宗傳人。在談及禪淨關係時,長老曾說:「虛雲老和尚說法很圓融,他經常拿念珠,自己在念觀音菩薩。念觀音菩薩和念佛實際上都是一樣的,實際上,虛雲老和尚本意也是在念佛。念佛就是禪,一念清淨就是禪,念到能念所念,乃至超越了能念所念,你才能達到一念無生,禪的境界。除了念佛,現在自己也覺得一念無生的禪需要上根利智,一般人做不到。」

「文革」時期,長老被遣至城山墾殖場種菜,長達八年,這八年中,長老亦堅持禮誦,密修淨業。一九七五年又偕道友道開師於暘嶺山住茅棚三載,每夜施放焰口,朝暮焚修,此是其淨業大進時期。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三年,長老在天台山下方廣寺專修淨業三年。二〇一八年十月直至往生,四年半的時光,長老亦是掩關東林寺淨土苑俶行軒,矻矻稱名不輟。長老曾在一九八七年的一封書信中說:「我很想隱居山林,以便當自己晚年終景,加功用行,以求與佛界相應。所謂‘暮年光景苦無多,電影漚花一剎那。黃葉漸凋真老矣,秋風將至奈愁何!無心不用戀浮世,有口唯應念彌陀。珍重臨行須努力,莫教萬劫自蹉跎。’」綜觀長老一生,當進則進,當隱則隱,公務在身不忘彌陀名號,無事可緣正好合心念佛。長老如今也終於稱心滿願,俯辭忍土,安詳西歸。

二〇二三年三月六日,長老往生前四日,主動開始斷食(此前一段時間已逐漸減食)。據長老侍者講述,在斷食期間,長老每日會起身方便兩至三次,以排空體內濁物,餘時便臥床一心念佛,並拒絕一切打擾,為往生做最後的準備。長老最後一次起身方便是在十日晚七點多(即往生前四小時左右)。長老往生前始終未要求他人助念,長老一生於淨土一法信真願切行實,實乃念佛功深,只待臨終一著,感應道交,蒙佛接引而已。

三月十三日早六時,眾弟子為長老擦身換衣時,往生已近五十五個小時的長老面色光亮如常、手持念珠、通體綿軟且潔淨。長老入龕後又停龕四日,接受海內外數十萬四眾弟子瞻仰禮拜。直至三月十六日晚封龕前,龕內端坐的長老面貌依舊如同往生之時未有改易,且唯有木香,無絲毫異味。

荼毗七日後開窯,長老為大眾示現了殊勝圓滿的成就,將其畢生戒定慧之功夫,與信願念佛感通佛力的加持徹底呈現,令人嘆為觀止。

結語

而今長老已果成樂邦,蓮池有座,回顧其一生宏深的淨土法緣和篤實的淨業踐履,實為名副其實的「淨土宗巨擘」,無數淨業行人的精神導師,東林後輩弟子的修學榜樣。長老將其畢生獻給了佛教和佛法,用其七十年的出家生涯,詮釋了一句「阿彌陀佛」的勝妙與超越,臨終灑然隨佛西去,其留下的無盡法寶,必將令末法無量眾生結緣淨土,蓮池海會,得大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