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是平等的,不論你年紀大小,動步早就早回家。當年高明寺來果和尚有個侍者,只有十幾歲,還是個孩子。他跟來果和尚講,他要走了,走了之後,希望來果和尚用一口缸把他裝起來,過三年之後再給他開缸,然後給他的身體貼金。來果和尚說,你一個小孩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還要貼金坐龕子!小孩走了以後,來果和尚就把他用缸埋了,事後也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過了幾年,小孩天天託夢給老和尚,說他在缸裡閉得不得了,趕快開缸。老和尚才想起這件事來,就去給他開缸,一開缸發現小孩還在那兒坐得好好的,於是老和尚就按小孩當年的要求給他貼金。貼金時,發現小孩頭有點歪,老和尚就用棍子把他的頭正起來,用繩子綁住。晚上,小孩子又託夢給老和尚講,你把棍子撐著我的頭,我疼得受不了。後來,老和尚又把棍撤掉,小孩的頭也不歪了。小孩貼金以後,那個哄動啊,一天有幾萬人來朝拜。鬧了幾天,老和尚發脾氣了,對小孩說,你再這樣鬧,把你扔到河裡去!到了第二天,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朝拜了!你們看這小和尚多有本事。他已經到家了嘛。不能看他的年紀大小,要看他用功用得好不好。我們修行人,盡管用功去,幾時到家就別去管它了。跟走路一樣,一旦路走完了,也就到家了。

在這裡,我再講一個人。虛雲老和尚過去手下有一個很勤勞的人,他沒有什麼文化,一天到晚盡做些苦事,別人不做的苦差事,他都去做。但他一心念佛,修行很用功。人家都看不起他,他也不往心上放。他跟老和尚告假三年,外出參學,回來之後,他還是老樣子,別人不去做的苦事重活兒,他都去做。他一個人住在一個小茅房子裡面,有人看到他的小房子起火了,跑過去一看,什麼也沒有。他到死時,年齡不大,才三、四十歲。他走時,穿衣搭袍,拿著一把草,一把引磐,坐在一個草墊上,就這樣自己把自己燒掉了。燒完之後,他坐在那個地方,還像好人一樣,引磐還在手上拿著,這件事哄動很遠。當時唐繼堯在當地當督軍,他要親自看一看。唐繼堯看的時候,用手稍稍動他一下,整個身體都垮掉了,成了灰。後來、唐繼堯就把那個引磐拿到博物館去陳列起來了。大家想一想,一個人要成功,不一定要有很多學問,關鍵是自己要自覺地去用功。沒有文化照樣走得好,照樣能回家。

我就講這兩個故事,一個小孩,一個很勤勞的人,他們的功夫都做得很好。大家想一想,我們自己要不要好好地用功夫?我希望,我們大家,不管是有文化也好,沒有文化也好,老的也好,少的也好,都要好好地用功,我們將來也會走得很好的。

今天我想講一下粗心用功和細心用功,也就是有心用功和無心用功。什麼叫「粗心用功」呢?就是我們剛開始修行的時候,妄想多雜、粗重,用功太粗疏,不細密,心是粗的,氣是粗的,念頭也是粗的,不能成片,常常被妄想拖到別的地方去了,這種粗粗用功,就叫「粗心用功」。粗心用功因為「心是粗的,氣是粗的」,所以很難把功夫抓住,很難使疑情起來,即便偶爾起來了,也難於保持住,延續時間不長,過一會兒就沒有了,沒有了之後,又起來,它又有一點,有了一點,時間又一長,又消失了。所以粗心用功,它的力量不大,時間不成片,容易失掉。失掉之後,要把它再提起來,卻很不容易。原因就是,你在用功的時候,心、氣、念都是粗的,功夫是斷斷續續的,不綿密。

那麼,功夫怎樣才能由粗變細呢?要知道,功夫的細不是你有心去細的,有心去細是細不了的。功夫用久了,它會慢慢變細的。前天我講過,一個人活了幾十年,一天到晚打妄想,形成了一種習氣,要不打妄想是很難的,你不有意打妄想,它也會自動打妄想的,這都是我們自己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別人。為什麼會這樣?時間久了,習慣成自然。各位想一想,你活了三十歲,有沒有用十年的功夫?時時刻刻都在功夫上,你的功夫也會越來越細的,這很自然。粗心用功夫,好比上下兩層,上面是用功夫,參「念佛的是誰」,反反覆覆,來來去去地參究,找這個念佛的本來面目,下面呢,盡是妄想,煩惱,它們還在翻來翻去,一刻不停,像一鍋開水,吵吵鬧鬧、上上下下的。這種情況,我昨天講過,大家不要怕,怕它也沒有用。它翻它的,你搞你的,不要有心跟它鬥,不要起煩惱,你只管心平氣和地去用功,因為你是粗的,它是細的,但是時間久了,你也會細的,那時就該它走人了。要知道,打妄想也是這個心,用功夫還是這個心,等到用功夫和打妄想合到一塊去了,那就好了,那時,你有了功夫就沒有妄想,有了妄想就沒有功夫。所以說,粗心用功是一個過程,不是一個小過程,而是一個大過程。因為我們的思想、功夫太粗了,還沒有細下來。我們要想把功夫細下來,還要從功夫上來細,功夫做細了,這才是真正的細。如果我們不從功夫上來細,而是有心地去想細,那會細出毛病的。所以,用功的人,一定要在思想上去細,思想細了,功夫自然就會細的。功夫不是說你叫它細它就會細,要從功夫上細,不要有心去細,有心去細,那是錯誤的。從粗心用功到細心用功,這是一個自自然然的用功過程,功夫到了,它自然會細,你不叫它細,它自己就會細的。

接下來講一講有心用功和無心用功。我們現在的用功都是有心用功,因為我們用功都是有意的,念念都是有心的,並不是自自然然的。而無心用功則是自自然然的、無意的在用功。無心用功並不是說沒有心,象木頭一樣,它只是不起「去用功」的念頭,它的用功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有意著念,它往往是不參自參,不疑自疑,不照而照的。我們開始時都是有心用有意著念,到了無心用功的時候,它就成了一種自然,你不用著意,它就會自動去參。無心並不是說無一切心,無自性,若認為沒有自性,沒有用心,那又是錯誤的。實際上,盡管我們沒有去參話頭、去觀心的念頭,但客觀上在自動地參話頭、觀心。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

從有心用功到無心用功,這中間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也是一件功到自然成的事,非有意求得。有意去求,總是有心,不可能是無心。功夫沒有達到無心的地步,疑情便不能打成一片,疑情既不能打成一片,開悟就沒有指望了。所以,你們要想開悟,必須從有心用功進到無心用功。到了無心用功並不就是完事了,還隔著一重關,還必須破了這重關才行。功夫到了無心的地步,才可以說疑成了一團,打成了一片,這個時候能不能桶底脫落,那要看你的時節因緣,時節因緣一到,一句話就悟了。所以用功的人到了無心的地步,還要破一重關,這一重關不破,還是不行的。古代有個禪和子講,去年窮,還有卓錐之地,今年窮,窮到底,連卓錐之地也無。錐子雖小,但還是有。只要還有一點點東西牽繫,就不行,因為那還是有心,還是有生死。到了連錐子這麼一點東西都沒有了,才算是到了無心的地步。當我們的功夫到了「連卓錐之地也無」的地步,開悟就有了可能。

我們講到細心用功夫,怎樣才算細呢?要細到什麼程度呢?這裡我想講一個公案:當年四祖到南京去,看到附近山上氣色很好,就上去了,在那兒,他看到有個叫懶融(牛頭法融)的禪師住茅棚,打坐的時候有隻老虎給他看門。四祖見了這隻老虎,心中一驚,懶融禪師就講:「還有這個啊!」四祖不作聲,直接走進茅棚,在打坐的蒲團上寫了一個「佛」字,請懶融禪師坐,懶融禪師不敢坐。四祖就說:「你也還有這個。」要知道這兩個人都是很有見地的,功夫都是用得很好的,他們之間談禪話道,談得很投機,也談得很晚。茅棚裡只有一個臥具,睡覺時,懶融禪師就把這個臥具讓給四祖,自己就在蒲團上打坐。夜裡,四祖睡在那裡,打鼾打得不得了,搞得懶融禪師坐在那兒,定也定不下去。早晨起來,懶融禪師就批評四祖:「哼!還四祖哩,昨天晚上打呼嚕,打我的閑岔打得厲害!」四祖應道:「我打你的閑岔,你還打我的閑岔哩!」「我打你什麼閑岔?」「你把一隻虱子摔在地上,斷了一條腿,它叫了一夜,盡打我的閑岔!」想一想,用功夫用到細處,連虱子、螞蟻叫,都能聽到。各人想一想,你們有沒有這個功夫?象四祖這樣,才是真正的細心用功。四祖跑了一整天,辛苦得不得了,但他的心還在功夫上,一點沒有離開、連睡覺時都在功夫上!所以我們修行人用功夫,要向祖師學習,光在靜中用功是不行的,還要在動中用功,動中用功還不夠。還要在睡夢中用功。不但在睡夢中用功,還要在睡夢中得到利益。可見用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為什麼?因為從無量劫以來,我們一直在造孽,一直在打妄想,現在要迴光返照,找到自己的本來面目,大家想一想,這會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嗎?用功的人,如果沒有一個慚愧心,沒有一個懇切心,不能夠念念都把心用在功夫上,要開悟談何容易!所以,我再三再四跟各位講,既拋家別子,出家了,就要好好用功,不要空過人身!好了,各位用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