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威儀庠序的比丘沿路托缽,來到穿珠師的家門口,技藝精湛的穿珠師正全神貫注、戰戰競競地為國王穿著稀世珍貴的摩尼珠。穿珠師驀然抬頭,見比丘托缽立於家門,急忙起身迎請比丘入內,旋即準備飲食供養。此時,一隻大鵝搖搖晃晃地走進屋內,見到地上的摩尼珠猶如一團赤肉,長頸一伸,巨喙一啄,一團赤肉轉眼即入鵝腹。

穿珠師恭敬供養比丘後,欲繼續穿珠的工作,卻遍尋不著摩尼珠,大驚失色:‘我家貧窮,如今丟失了國王珍貴的寶珠,將如何償還?’

‘還我珠來!’心急如焚、不分青紅皂白的穿珠師大聲地對比丘說著。

‘此珠為鵝所吞食,我今若告知實情,穿珠師必殺此鵝以取珠,我該如何用計,令免此患?’比丘內心不斷地思忖。思惟既定,比丘說道:‘為護他命,唯有以己身相代,除此別無他法。我今以此護戒之因,他日必成解脫聖果。’穿珠師聽了,仍不明就裡,大聲威脅:‘快把寶珠拿來!否則對你不利。’‘我沒拿你的寶珠’比丘從容地回答。‘這裡除了你,更無他人在此,難道是別人偷去了寶珠!’穿珠師邊說邊將大門關上。比丘頓時陷入絕境,猶如誤入重圍的孤鹿,求救無門。然而只見比丘面無懼色,從容整衣以待。穿珠師見狀:‘你想與我決鬥!’‘不,我不會與你搏鬥。我只是遵循比丘即使身受巨苦,臨終時仍不露身形的教誡,故先行整衣,以免遭你笞打時衣不蔽體。’

見到比丘堅定沈著的神情,穿珠師心想:‘不以棒棍相逼,是不可能要回寶珠了。’

‘啪!啪!啪!……’一陣棒打如雨點般落在比丘身上。

‘寶珠在那兒?快拿出來!’

‘我沒拿你的寶珠!’身受巨痛的比丘仍舊如前回答著。

穿珠師見比丘寧死亦不肯說出寶珠去向,不覺懊惱悲泣地向比丘頂禮說道:‘我今雖撲打你,內心卻深受痛苦的折磨,一者遺失寶珠,深恐國王降罪。二則為尋回寶珠而責打比丘,身造惡業。你是出家人,應斷貪愛心,快還我寶珠,如此能令你不再受杖打之苦,亦讓我免去國王的責罰及杖責比丘之罪。’

比丘心生悲憫地說:‘出家人撿拾破舊布為衣,乞討為食,樹下為家,以此為足。對於寶珠,實無貪取之心,為何你一昧將我當作偷賊?’

‘不用多說!’軟硬兼施仍不得珠的穿珠師,更加瞋怒地杖打比丘,滴滴的鮮血從口鼻淌落地面。一旁無知的大鵝,見地上一攤鮮血,立即上前啄食。氣極敗壞的珠師,舉取手中木棒,向鵝一擊。‘大鵝現在如何?’顧不得自身累累傷痕的比丘急聲問道。‘鵝是生、是死,與你何干?’穿珠師不悅地反問。比丘自行匍匐至鵝處,見鵝已死,傷心地說:‘我忍受杖打的苦毒,只為讓鵝得以存活。如今我命未絕,鵝卻先我而死,原本希望護鵝命而得解脫的功德已無法成就。’

‘一鵝之死,區區小事,為何讓你如此傷心悲切?’穿珠師大感不解。比丘答言:‘往昔佛作菩薩時,為救度眾生,不惜身命以救鴿;我今以懇切敬慎的心,欲學菩薩舍身護生的行止,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以保鵝命。怎知你一怒竟將鵝殺害,令我心願不得成就。’穿珠師聽完,猶不懂話中端倪,懇請比丘再為詳說。

‘先前你入內準備飲食,不慎將摩尼寶珠拂落地面。寶珠映我赤色袈裟而成赤色,大鵝無知,將寶珠誤為赤肉,即便吞食。我心思惟:「你為取回寶珠,勢必殺害此鵝。」因此為護鵝命,寧身受苦痛逼切,終不願說出原委。’比丘娓娓道來。

穿珠師取刀開剖鵝腹,一見寶珠,當下嚎啕大哭:‘您為護鵝命,不惜舍身,而我失珠情急無智,卻杖責比丘,實為愚癡。’於是向比丘五體投地禮拜懺悔,並且表示:‘您清淨的行止多麼令人讚嘆,堅定的戒行益發使人敬仰!為護鵝命雖身受極苦,仍堅持護戒無有毀犯,此事更是難能稀有!’

懺悔後的穿珠師,恭送比丘還至住處,對其舍身護生持戒的慈悲行止,更生起無比的信敬尊重心。

典故摘自:《大莊嚴論經·卷十一》

省思

佛典云:‘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凡有情者愛惜己命,與人類無異。‘鵝!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劃清波。’文人生動的詩句亦點出天地因萬類有情的存在,而顯得更加意趣盎然。倘能以慈悲心尊重、珍惜一切生命,這念心將更貼近生命,開展出另一片前所未有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