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參老和尚: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上卷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這是經的題目。這個經字不多,二百六十個字,義很廣。般若經一共有八部:《大品般若》、《放光般若》、《光讚般若》、《道行般若》、《小品般若》、《天王問般若》、《文殊問般若》、《金剛般若》,這八部經有六百多卷。

咱這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有二百六十個字,從「觀自在菩薩」到「薩婆訶」的「訶」字,一共二百六十個字。但是它的意義,包括了我剛才念的八部般若經的意義。

大家可能對《心經》讀誦得很多,都有一般的理解,理解得深或理解得淺,關係不大,只要能依照經的含意去修行去做,這個就很重要。

一般而言,我們都是從文字上起觀照,從觀照而證到般若的甚深智能。文字就是我們現在念的,這二百六十個字是文字;觀照就是思惟,要思考它所說的含意與義理,從思考而能進入實相。實相,也叫真如,也叫法相,就是真正的明心見性,這是從修得的。

這部經本來是《大般若經》的一部分,所以沒有開頭的「序分」,後頭也沒有「流通分」,也沒有說的時間、地點、條件、處所、聽眾,因為心經是《大般若經》中間的一部分,所以這些都沒有。

「般若」是不翻的,為什麼不翻呢?「尊貴不翻」。印度的佛經傳到中國來之後,有五種不翻:一種是它含的義理很多,翻完了會把它的義理都移掉了不能翻全,這種多含義的不翻。第二種是我們念的咒語也不翻,叫做「秘密不翻」。「尊貴不翻」,尊重它不翻,因為翻出來,會產生混淆,般若翻智能,如此一來都是智能,聰明智能也叫做智能,但是這個智能跟那個智能完全不相同,因此尊重原意不翻。另外一種是「順古不翻」,歷來就不翻,像「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保存它的原意所以不翻。雖然不翻,我們有些人為了懂得它的義理,還是翻成「無上正等正覺」,那是講解的時候翻,正式的時候不翻,這是順古。還有「此度無不翻」,我們這裡沒有那個實物,像「南摩羅果」就不翻,為什麼?因為沒有那個果。這個「般若波羅蜜」的「般若」是「尊貴不翻」。

「般若」我們都知道是智能,這個字的含義很深,是一切智? 道種智? 一切種智? 是哪一個智呢? 是一切種智,這是佛果上究竟的智能。為什麼呢? 因為下頭有「波羅蜜多」,就是到彼岸。因這個智能而能達到究竟,究竟到了彼岸,到了彼岸就是成佛。這有兩種,有一種像聲聞二乘了脫生死、斷了見之後,不是究竟到彼岸;他能夠出了生死海,不隨六道輪迴轉,這裡所說的到彼岸是究竟到彼岸。

「心」字是比喻,本身就是法眼。《般若經》本來是很大份量很重,六百卷。《心經》二百六十個字,一卷都還不到,但是它含的義理很多。譬如一個人的身體,心臟為主,以心為主。雖然字少,但是含義非常的廣,跟《大品般若》一切般若都一樣的。因此「心」字是形容詞,是比喻。

「經」是通題,什麼叫通題呢? 像「般若波羅蜜多」,只有此經叫「般若波羅蜜多」,其它的經就不叫「般若波羅蜜多」。但是「經」就不同了,一切都叫經,《華嚴經》、《法華經》、《楞嚴經》,以及剛剛才說完的《佛說無量壽佛經》。「經」是通題,表示常義、不變義、貫穿義,含義很多。古代中國,儒教、道教所有的文字也叫「經」,那個是形容恆常不變的意思,亙古今而不變。佛經呢?佛教取這個「經」的意思,是尊重我們此方的意見,並且這個含義也是可以通的。在印度是講貫穿義,貫穿義是把許多的義理,穿成一個像花鬘似的;許多雜散紛散的花,把它穿在一起,就成為花鬘。

這就是今天要跟大家說的題。我先簡單這樣說,如果深入的說,就是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實相般若。我們做個比方。什麼叫文字般若? 就是我們念的這個文字。譬如我們駕駛的工具,或者行人的舟、過河的船,都可以,我們在此岸,它能幫忙渡到彼岸去。假如用這個文字般若,可以使我們理解它的義理,假文字來理解它的義理。理解它的義理,經過我們的思想,再加觀照,把它運用一下,而後依它起行,去修行,這個觀照般若就像船的駕駛一樣,像我們開的車,雖然有功用,但得有一個駕駛員才能把它駛到啊! 文字般若雖然想出一個道理了,你必須得去做,去行。

實相般若就是我們要達到的目的。比方說,我們要到哪裡去,要達到這個目的,我們要開車子去,這個車子工具就是文字般若。有一個好駕駛員,不會出車禍,那就是觀照般若。而後,我們就能夠達到目的。

這部經份量不大,要求我們能夠真正的明白。大家天天誦啊,經過這麼一講,往後你坐那兒一念這部經,就知道它的意思了。

「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此方」是眾生耳根特別利,一聽,他就能記得到,看文字也許記不到,他聽起來能夠心領神會,是這樣一個意思。

這個「般若」,剛才講過了不翻,因為意思很多。可是我們如果為了解釋方便起見,把它翻過來,那就是「智慧」。有幾種的智能?如果是依照文字所產生的智能,就很膚淺了,你只是隨著文字理解它的義理,那是經本上的義理,跟你自己的心,跟你的悟得,關係不太大,只能種個善根而已。如果經過你的思考,經過你去做,就是修行了,觀照就是修行。為什麼「色不異空」?為什麼「空不異色」?經過思惟修,你就知道「色不異空」是這麼一回事了;「空不異色」是反過來說。這就等於實相般若所起的用,由這個用而達到它的體,實相般若就是真空體,般若經就是顯真空的。

在別的經上,「般若」的含義很多,有叫「真如」,有叫「實相」,有叫「法性」,有叫「性體」,經常講的「自性清淨心」,都是這個「般若」的含義。在《大乘起信論》專講「如來藏性」,有的講「如來」,如如不動的「如如」,也就是「般若」的含義。「實際」,實際理地;我們經常說「理性」啊,還講「畢竟空」,也是這個含義。有時候講「中道」、「中諦」,都是這個「般若」含義。對著那部經的意思來說的,同時還有個對機,哪些人聽?對聽的人說,使他能夠明瞭。一切法都有種種的名詞,因為地點的條件、時間的種種不同,經的名字也就有變化。那就是說,隨著眾生能夠理解得到的來定個經名,有了名字才立個經文。

「波羅蜜」呢?應該說「波羅蜜多」。我們平常講《金剛經》就說《金剛般若波羅蜜》,這部《心經》它加個「多」字。「波羅」兩個字就是「彼岸」,「蜜多」是「到」,彼岸到。那麼「此岸」是比喻什麼呢?所謂「此岸」是我們在這生死當中,在這無常的生滅當中輪轉。

我們經常說煩惱很重,那就是你想從此岸到達彼岸有些個煩惱障。譬如剛才咱們說的那個船,到了中流是一樣的。「涅槃」不生不滅,就證到彼岸了。從此岸證到彼岸,有些個階位,有些個次第。

像我們初信,信心堅定的,這屬於十信位,但還沒入位;必須到十住、十行、十迴向,這叫三賢位。三賢位要修行一大阿僧祇劫,因為道力微弱,還降伏不住煩惱,這個煩惱是指著無明說的,塵沙無明還降伏不到,反而被煩惱降伏了,所以他離彼岸、離波羅蜜還很遠,遠波羅蜜。

從初地到七地菩薩,也要修一個阿僧祇劫,道力是增長很多了,這就能夠降伏煩惱,連根本煩惱都能降伏,這就是近波羅蜜,跟到彼岸相近了。

從八地菩薩不動地到法雲十地,還要修行一個阿僧祇劫。釋迦牟尼佛修行三大阿僧祇劫,從三賢位到一至七地,完了,八地到十地,這三大阿僧祇劫的功行圓滿了,還要百劫修相好,才能夠成佛。到了八地以後,就是不動地了,他對煩惱不但降伏,都能斷除,他的道力就增上了,把煩惱全部降伏,才能叫「大般若波羅蜜」,也還沒達到「究竟波羅蜜」,直到成佛才是「金剛般若波羅蜜」。

「心」字是譬喻的意思,「經」字是我們翻譯的,順我們此度的,大家容易懂。印度叫「修多羅」,它的含義就是「契機」、「契理」,跟「經」的意思相較,多出一種。能跟諸佛所說的道理相合,跟我們自己真心的心理能契合,說法能夠契合一切眾生,叫契機。上契諸佛之理,下契眾生之機,這叫修多羅,是「契機」的含義。

這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誰翻過來的呢?《心經》一共有八種翻譯本,我們現在說的這個本子,是唐三藏玄奘法師翻譯的。他去北印度學了十七年,回國之後,翻譯的經很多,這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一共翻了有七十三部經吧。

大家對玄奘法師的故事很清楚吧!他俗家姓陳,十三歲出家,出家後看到我們此處翻譯出來的經書,很多經確定不了,他有懷疑,要親自到印度留學,要親自去學習。他在唐太宗貞觀三年出國,一直到貞觀十九年才回國,一共去了十七年。翻譯的經典一共有七十三部,一千三百三十卷,《心經》是這一千三百三十卷裡頭的一卷。

以下我們開始講這個經的含義。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觀自在」就是觀世音菩薩,按照這部經的說法,從修觀而得到自在,自在就得到解脫。這部經就講到這個修行的功能,也就是般若的大用,般若的大用就是觀照,從觀照般若證到實相般若。觀什麼呢?觀一切諸法,都是緣起的,沒有性體的,照見諸法皆空。觀照就得了成就,得了成就就自在了。我們經常講什麼事情看破了,看破了放下了,放下了就解脫了,解脫就自在了。怎麼能看得破呢? 經常想,觀就是想,想就是思惟修。我們一般都把「觀」字當「看」字講,但這裡的「觀」當「心裡想」講,觀就是思惟修。我們經常要看一看,看一看是用眼睛看,這裡是用心裡看。看什麼呢?看一切的色法、心法是真的嗎?這樣來看。如果你看到是假的,證得了空性,你就自在了。自在是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成佛了,是這樣一個含義。

「菩薩」呢? 就是「菩提薩埵」,翻「覺有情」,讓一切的眾生覺悟。一切的眾生不明白,不明白嘛,就幫助幫助他,那就是使一切眾生都覺悟、都能明白。那麼,這一位大菩薩是已經達到究竟了—觀自在菩薩。他依著般若波羅蜜多怎麼修行呢? 怎麼樣到這彼岸呢? 以下就講他修行的過程。

他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的時候,也就是他修行的時候,是深般若,不是淺般若。淺般若,如果是二乘人,他能見到空理了,能夠得到一切智,也得到般若,這個般若是人我空,他只能夠空人我執。他的空上面,真空之中見不到不空,他證到這空理就究竟了,但沒有證到不空。他能破除我執,這也不容易了,斷了八十八種的見惑,斷了八十一品的思惑。但是,無論聲聞、緣覺、全乘菩薩都共修的,所證的不同,都屬於淺般若這個範疇,還不是深般若,這叫共般若,是三乘共修的。

深般若,不但見到人我空,見到空義,而且能見到假義,從空出假,能利益眾生。他不但破了我執,把法執也破了,對一切法不執著,曉得一切法如夢幻泡影。這叫不共般若,跟前頭三乘所學的般若不相同。

「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這個「照」字就是深般若的智慧,智慧的光明照破了一切的黑暗。這「照」字含有三種智用,空觀生了,破除我執上頭所說的見思惑,斷得乾淨,見到真諦;這個真諦也就是我們每一個眾生本具的本性、本體,他能徹底的了達。了達之後,從空出假,又能見到俗諦;這個俗諦,事有千差,理無二致,但是事實上很難。他修深般若波羅蜜的這個道,而能夠得到道種智,以道種智觀察,能夠斷掉塵沙惑,這是斷俗諦。先入真,而後入俗,因為以俗諦觀照,能度一切眾生。

如想再進一步斷無明惑,得須要一切種智,這就要不著二邊了。「空」是對著「有」說的,但是菩薩這個「有」是假有,不是真有,是幻有,而眾生不理解,眾生因為有,就執持有。空是斷有的,斷了有而不執著,反而能利用這個有,但是必須得有善巧方便,斷了塵沙惑才具足這種善巧方便。有了這種善巧方便了,就知道一切諸法如夢幻泡影如露如電,《金剛經》的般若義是這樣說的。但是,從空出假,利益眾生,不被一切的世法所罣礙,這樣子,第三種的深般若就是實相般若,就達到實相義,破無明惑。

行觀自在菩薩現在所行的深般若,斷了無明惑,從深般若的智來照見五蘊皆空。五蘊是色、受、想、行、識,色是色法,受、想、行、識是心法。

「度一切苦厄」,包括分段生死跟變易生死兩種。從斷惑來說,見惑、思惑、塵沙惑、無明惑,他都斷除了。

這個身子的「色」是很多的微塵聚在一起的,叫「微塵聚」。怎麼樣聚的呢?緣起的,假因緣合成的。我們經常的講「微塵」,對微塵有很多的分析。第一個微塵,例如羊毛尖上的微塵,把它剖成七份。羊毛的毛要比兔毛的粗,剖成七份的這一份,跟兔毛的微塵相等。再把兔子的毛分成七份,這叫水塵。水的微塵再分成七份,這叫做金剛塵(金的微塵)。再把它剖成七份,叫做析極微塵,等於是沒有了,但是還有無表色的塵。再把這個塵剖七份,這個塵就叫做色聚塵,也叫做極微之塵,不能再分了;但這個微塵,天眼看不見了。咱們的肉眼,到兔毛之上的微塵就看不見了。咱們經常說入恆河沙的微塵,這「恆河沙微塵」就粗了,比羊毛的塵、兔毛的塵要粗了。

身的色是眾微聚,這個「眾微聚」指的是色聚微塵,屬於色法,這個身是很多這樣的微塵合成的肉體。

「心」是受、想、行、識四法。前五識是受,在後文的十八界裡要詳細再重講的,叫眼、耳、鼻、舌、身,前五塵,這叫受。受以領納為義,眼睛接受色,有的顏色你看得很舒適,有的顏色你心裡頭不太願意接受,是以領納為義。想是第六意識了,受是前五識—眼、耳、鼻、舌、身,想就是思惟,或者想得到,想裡頭就有憂、有愁、有煩惱。行是第七末那識,咱們在後頭還要講的,只是簡單舉一舉這個五蘊,識就是第八阿賴耶識。

「照見五蘊皆空」,總說就是照見色法跟心法是空的,沒有。為什麼說空呢?沒有實體,緣起的,緣起的就是性空,沒有實體的東西就是空的,如果有實體就不空的,這個實體是指實相,這些個都是幻有的,幻有的就不是真有。

前頭總說,觀自在菩薩在他用功修行的時候,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的時候,他照見了五蘊都是空的,因為沒有滯礙了。會苦厄是因為你執為境才受苦的,如果沒有滯礙了、通達了,就不存在了。這是總說,前後總說,標一個標題而已。

我們先把色、受、想、行、識,略為解釋一下。現象上如果不能理解它,空義沒辦法達到,就先從我們日常生活當中,解釋解釋這個現象。

「色」就是種種的有形、有相、有言說,這些都是屬於色。但有言說,都無實義,言語屬於色法,屬於五表色。同時,凡是色都有造作義。色的造作就能領受,色裡頭就包著一個受,這個受不是後頭的那個受,是牽涉著後頭的那個受,受就入於色。外面客觀的環境,色就是指著景色。因為色是對著心,心境是一對,但是心裡頭就包括受、想、行、識。

「受」有兩種,有內受,有外受。外受就是後頭的環境,外頭的環境你領納了之後,感覺到是苦,或者感覺到是樂。當眼對色的時候,如果你看見殺人的兇手,或者是你所不願見的凶暴之人,或者看到虎狼,你生起恐怖感,這也是受,你感覺苦了,這是外受。內受呢?自己心裡頭的煩惱,產生的憂愁、歡喜、快樂、不快樂,心裡的感受。

「想」是緣想,緣念過去的境界,有相的。有些個空想,無相的,自己在那兒琢磨,不合事實的,那叫做無相的想。這個想,也有一個有相的想。

「行」很複雜,行就是造業,有造善業,有造惡業。行在百法裡頭具足很多,遍行五、別計五、善法十一、煩惱二十六、不定四,一共五十一個,這五十一個一般說是屬於心所有法。平常我們經常這樣子通稱,大家可能不能詳細理解,五十一心所有法屬於百法,如果想學這些名詞,要學學百法,每一個每一個有它的作用。

先來講講遍行五。有五種是遍行的,哪五種呢?我們先講名詞,一個作意,一個觸,一個受,一個想,一個識,就是作意、觸、受、想、識五種,叫遍行五。

作意,它是以警覺為性的,心還沒有生起的時候,它警覺了,一動念,一作意,它就想見一件事。能夠心還未起的時候,令心起念。如果心一起了,已經起了念頭了,就去對境了,就去現前的境界,這就作意。你想幹個什麼事,或今天你想來聽經,心裡起了念,你就要去做了,取現前的境界,就是作意。

觸呢?已經對境了,接觸了,到這兒來了,聽經了,對境了,接觸了。

受呢?聽的時候高興、不高興,歡喜、不歡喜,你心裡頭就領受你現前的境界。

想,在境上你又去想像,又取相了。根據我的語言,你心裡就想:「這是什麼道理?」或是「什麼意思?」或是「什麼相狀?」就取相了,取現前的境界相。

識呢?造作業了,聞到了之後,隨著你所聞到的,你起了善念,然後發願:「我要這麼做,我也要成大菩薩。」或者發願:「我要起修」。

這五種法分別講解的時候,好像有前後次第似的,但它生起的時候同時並起,叫做遍行,同時生起。不是說,先作意,以後才有觸,以後才有受,受完才有想,想完才有,不是這個次第的。「遍行」是一起俱起,一生這個念頭,念頭裡頭就含著觸、受、想、識;一作意,裡頭就包含著觸、受、想、識,是遍行,這是行。這個對以後講十二因緣法關係很大。五蘊法是包括著後頭的一切名相,都包含在這裡頭。

別計五,別計五就不同了:欲、勝解、無礙、念、等持、慧。

這五個,第一個是欲,欲含著希望,希望什麼呢?希望事情好一點,希望境界快樂一點,不要來煩惱。好比我們希望住家的條件,或者自備行動的車,希望好一點。

勝解呢? 能明瞭道理,對現前的境界相,我們能深入了解。勝解跟一般的了解不同,可以能解釋成為很入理的明瞭,有智能了。

無礙,對這個境界,一切沒有障礙,就是心靈通了,對境上通了。因為有了智能,合理合法。

念,就是思念的「念」、念佛的「念」。你過去對那個境界很熟悉,你就憶念得起。比如我們想台灣,這個境界大家都熟悉,我們台灣來的嘛,這叫憶前境,這是熟悉的境,憶念不忘,不會忘記的,這是念前境。

等持呢? 沒有昏沉,沒有散亂。昏沉是心沉了,散亂是心浮躁。沒有昏沉,沒有掉舉,就是等持,令這個心專注不散,就叫等持。

慧,慧是了別,了別這一法,揀擇它,是善法呢? 還是惡法呢? 惡法能止,善法能增長,這就有慧了。

但是這五種境界,生起的時候是各個起的,不是相連的,所以是別計。但是它給你的心做境界相,使你的心攀緣的時候,攀緣這些境界相,這是有善有惡的,看你攀緣的是什麼。

善法有十一。第一個信,信是什麼呢? 深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換言之,你自己如果念佛,你很信,很高興,很愉快,因為念佛,能夠離苦得樂,而且得到究竟的樂,深信不疑,再不懷疑。咱們拜的地藏懺是堅淨信菩薩所請的法,所謂「堅淨信」就是對所做的事情,堅定信一定能夠成功。

第二是慚,總感覺到自己不足,好像自己的道德不夠,修行的功力不夠,聞法的自信心沒有,對佛法僧三寶常不生至誠懇切心,自己總感覺不足。或者你得了十信位,住了十住位,還是感覺不足,總是向上比,拿佛做比較;說佛是我們學習的標準,是我們的規範師,總是以佛為標準,那你自己總是慚愧的,比佛總是比不起的。乃至比大菩薩,比善知識也是比不起,最好你取與你相當的來比。

愧就是羞,羞愧,羞愧幹什麼呢?做一點點好事,自己很慚愧,很羞愧:「這個不該這麼做,做錯了。」因為這麼一慚愧之後,你不會再繼續做了,一是能斷除。

第四種善法呢? 無貪,五欲境心生厭離。財、色、名、食、睡,人家都貪求,你心裡頭對這個非常的厭離,你會說這是害自己的,生厭離心。要講發菩提心的話,你要生起了出離心,對這個世間法才能不貪戀。

第五種,無瞋,不起瞋恨心。這一個很難了,必須慈悲觀修得很好,不論誰怎麼違逆你,怎麼迫害你,或者非禮相加在你身上,都不起瞋念,心裡頭很平靜,也不起怨恨心。

第六種,愚癡,沒有愚癡心。在事理上你自己清清楚楚、明瞭,這是有智能。

第七勤精進,你已經相信了、不懷疑了,譬如說念佛,念佛不是現在就能夠修成的,想生極樂世界也好,想現生離苦得樂也好,一定得精進修行。有時候從身修,有時候從心修,反正身心共修。如果讀誦大乘經典,禮佛、拜佛,這不但是身修了,口也在修了,三業精進。

第八種,輕安,遠離昏暗。你在靜坐修禪定的時候,或者念佛的時候,永遠在輕安之中,心態非常的平靜、安靜,不散不昏,散就是散亂,昏就是昏沉。得了輕安,不叫定,這是定前的現象。在你的行動當中,永遠是站在輕安的境界當中,修一切善法都在輕安的境界當中,不昏暗。事理明瞭,精進不懈,在這種情況之下,你得到輕安的境界,能夠遠離昏暗。這輕安屬於善法,具體來說,我們念佛的時候,有輕安境界;讀經典的時候,你自己都可以體會到,這是你現前日常生活的事項;甚至包括做飯,帶小孩子,因為你心裡頭很愉快,做這些事是在輕安當中做的。如果不是輕安,你煩躁做錯事,或者生煩惱,或者對著小孩子沒耐心;煮飯的時候心不在焉,把飯燒糊了,再不就是把飯煮生了。這是日常生活當中,你如果心情永遠像止水那樣子,平平靜靜的,這是你的修行,並不是說另外的。佛法不離世間法,你自己日常生活當中的,能夠拿這個去對照,就是行,你所做的業都是善業,所以這十一法都是善法。

第九叫做不放逸,放逸就是懈怠。對於不善的法,你心不染著,不貪戀。特別是吃東西,好像你今天那個菜很可口,肚子已經飽了,還要挾幾塊吃,這就是貪著。睡眠已經睡到八小時以上了,還不願意起來,躺在那兒很舒服,已經醒了,眼睛睜很大,躺在床上就是不起來;一般小孩子還可以啦,大人的這種現象就是放逸。

第十行舍,舍就是掉舉一定要制止,制止就是舍的含義。舍掉這個前境,這個境界不好,什麼不好呢? 掉舉。掉舉心散了,一定要制心一處,這是意掉舉。口掉舉則是隨便亂說,胡作意的亂說,沒有考慮考慮這句話該不該說,往往禍從口出。身掉舉呢,不該做的去做,要舍它。

十一善法,叫不害,對一切有情不傷害他們。夏天蚊子咬、叮你的,家裡頭髒了,看見老鼠是煩惱,用善法來遣除,念經啊,發願啦,超度它們啦,墮到小動物的時候最苦了,如此一來,就不加害於它們。

這十一種法都是善法,這叫遍行五、別計五、善法十一。

煩惱二十六。根本煩惱有六,其它叫隨煩惱,隨煩惱有二十。這些都是惡的,煩惱就不好了,使你的心不安定,跟輕安恰恰相反。

六個根本煩惱是什麼呢?貪、瞋、慢、無明(就是癡)、見、疑。

貪,凡是渴欲的境,心裡高興的,願它永遠不離開,貪得無厭的,特別是錢。這都不用講了,大家都很明白。

慢,這慢包含很多,我們就講兩種吧。第一種是自己驕傲,比別人強,慢就是驕傲。第二種,本來不及人家,他也感覺比別人強,這都是屬於慢。還有一種是悲憐,感覺到事事都不如人家,自己畏縮,什麼都不敢向前,如此一來,自己一生都不能做什麼事情,他自己特別畏縮,過慢了。

愚癡,這個大家都很了解,遇到什麼事理,不能決斷,定不下來,沒有智能,沒有智能就是愚癡,連個聰明也沒有,聰明是智能很淺顯的意思。

見,這個見是指邪見說的,知見不正,不是正見,他對問題的看法總是跟人家不相符合,因為他了不起,慢心也在裡頭,這都是連著的。

第六種是懷疑,不只好事懷疑,不好的事也懷疑,什麼事都懷疑,就是疑,有疑惑之心。這是六個根本煩惱。

二十個隨煩惱,我念一念就行了。忿、恨、覆過,自己做錯事了還不承認,還把它掩飾,還怕人家知道。第四惱,就是紛煩惱亂。第五種是嫉,嫉妒自己得不到,別人得到了,心裡放不下,還要破壞人家,忌妒會產生很多的過患。第六種是慳,慳貪不肯舍。第七種誑,欺詐誑騙。第八種是諂曲,這諂曲的現象大家都看得到,隨時都看得到,討人家喜歡,但是得有錢或是有勢的,他才諂曲;不如他的,凡諂必驕,諂曲的人,見上者諂,見下者就驕,這兩個是相連著的。第九是害,經常生害人家的心,這個是煩惱啊,不見得害到人家,但是他自己總放不下,總想害別人,這裡當然夾著有忿或者有其它的原因,總是想害人家。第十種就是憍慢,如果自個兒有能力、有學問,或者有財富,他憍慢還有可說;他事事不如人了,還說:「你有什麼了不起啊,我將來也會達到那樣子。」將來再說吧,這些都是憍慢,還有一種驕氣。十一呢,咱們前頭講的有慚,這個講的是無慚。十二種是無愧。十三種是掉舉,掉舉是心散亂,胡思亂想。十四種是昏沉。十五種是不信,沒有信心,對好事他都不信,對壞事他就要幹,全是相反的。十六種是懈怠。十七種是放逸。十八種是失念,這個很重要,如果能把這個保持了,好多事情都能成功。咱們玩得很快樂,在玩得很快樂時,你注意一下,這個時候有沒有緣念佛、法、僧三寶的思想? 失念是把正念失掉了,還在念佛沒有? 你想生極樂世界,你又不時時的念念,反而經常的失念。有時候一天睜開眼睛,正念完全失掉了;我們自己要迴光返照,個人知道自己最清楚,有沒有對待,要收復回來。十九種是散亂。二十種是不正知,所知道的不正確,就是邪智。

這二十法都是根據前六個根本煩惱生起的,所以叫隨煩惱,隨著煩惱而生起的小煩惱。一個瞋恨心,忿啊、恨啊、惱啊,都出自瞋恨心。

最後,有不定法四。「不定」的意思,不定善、不定惡。這四個,一惡作,二睡眠,三尋,四伺。

睡眠的時候,惡作,沒有什麼安心想做個什麼大的壞事,就是有些個小動作,害人也不見得害得成,語言上說個俏皮話,或者挖苦人家,這屬於惡作裡頭。或是在身體,人家在那邊走路,你把腳往外一伸,使人絆一下子,這都叫惡作,例子很多,舉不勝舉。還有心裡頭作意,想惡作,一想惡作都算事兒,但是這還沒作成。善還是惡呢?不定啊,所以叫不定。

睡眠,那是五欲境界之一,睡覺做夢所犯的一切事情不負責任的,睡覺做夢要是犯了戒,或者要是做了惡,睡覺做夢殺人,那他是做夢殺人,法律不會制裁的;說做夢殺了人,你怎麼知道他做夢殺了人?睡眠裡頭所包含的所有一切夢境,都不定善惡,夢幻嘛,是不是?

尋,就是思、想,就是他心中所想,心中打了些妄想,想善念,也定不出它的善惡,回頭打惡念,惡念沒成事實,沒做,沒做不能算犯,必須得做。

伺呢?尋的那個心是粗的、是浮的,這個「伺」就細了,它是籌劃,也是沒成事實,但比前的那個細了;雖然細了,沒有做,他在心裡頭打主意,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心裡打主意。前頭「尋」,完了是後頭這個「伺」,是打主意、想方,想方打跳,怎麼樣搭個跳板去做那個事的意思。

因為這些都在受、想、行、識的「行」裡頭,咱們一天的一切動作,這五十一個心所有法都包括了。如果大家想知道的詳細,可以看《百法明門論》,一看就詳細了,有一本小冊子,專講百法的。

識,識分前五識—眼、耳、鼻、舌、身。第六是意,第七是末那,第八阿賴耶。

這是說如果把識翻過來就是般若智能,這是妙用。把前五識一轉,是成所作智,看一切法。第六意識轉就是妙觀察智,第七識轉就是平等性智,第八識轉過來就是大圓鏡智。這是轉八識成四智,都是般若智能。

這些都是屬於法性名詞,講一講,對所謂照見五蘊皆空,能夠明瞭,有好處的。五蘊講完了,現在講空。

空,這個「空」字,跟空間的這個「空」、虛空的那個「空」不一樣的。這個「空」,各個經都有解釋,各個經解釋得不同,有的用一種,有的用兩種,有的用多種,最多用到二十種。為什麼有這麼多種? 契合當時的機會、當時的情況,對著一般的聽眾、或者學習的人,所發的語言就不同了;講某種意義的空,他就領會到了。

現在我們講般若智、講智空。空是什麼?有一種意思是沒有,空了嘛,空了就是沒有。為什麼沒有啊?因緣所生法,自體不真實的,所以就沒有,這是第一個意思。還有一種,虛空是指沒有粗相。這個身體,我們看到它空了,粗相觀空了,細相還有啊。有一種微妙色,像佛的色身,他是微妙色,我們是粗重的色。這個空,說空了,身體空了,不空,還有個微妙色,這個空還有這麼一種含義。這是就身來說。心呢? 還有心空義。心空,怎麼空呢? 心不執著了,心不著一切界,一切能舍。《金剛經》講:「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三心皆不可得,你還怎麼生心呢!體會到這個意思,這就心空,心不著一物。

菩薩看一切法,如夢幻泡影。他度一切眾生,沒有眾生可度,也沒有佛道可成。他懂得空義了,就是心不執著,一切能舍。我們講空,往往把意思錯會了,以為必須把物質消滅掉了才叫空,這個空義是錯的,是斷滅空。菩薩在物質上不執著,就沒有了;心裡沒有了,不給我作障礙了,它就沒有了。我不執著,心不著物,一切都能舍,舍的意思就是空義。

還有說法空義,我們經常講法身,法身是空的。這個空義是什麼呢? 這是諸法的實相體,這個空是真空。諸法是妙有,給諸法作有,這個諸法的有不是實有的,是依著空而有的,這就叫實際、實相。諸法本無體,但是諸法皆有依,依著什麼呢? 空就是給諸法作實相。實相是無所不相,怎麼能夠無所不相,空故。如果有一相,有花就不是桌子,有桌子就不是這個表、不是鐘,它是空的,也不是桌子,也不是花,都沒有實體,空就是遍一切相,遍一切法,一切法的空義是這樣空的。法身得嘛,法身沒有,是得,得什麼呢? 得無所得,無智亦無得。

因為要契合一切眾生的機,所以說一切法,眾生機則不能達到,這個就是般若的空義。這樣的空,才能夠度一切苦厄,本來也沒有一切苦厄。度一切苦厄,有幾種含義,你觀過你這個身心,但見五蘊假法,也沒有身,也沒有心。這五蘊假法是因緣所合成的,五蘊有那麼多的含義合成在一起的,分開了就什麼也沒有了。所以三界微塵聚,極細的微塵聚。

把這個道理懂了,把你的身心好好觀照一下,五蘊非身非心。這樣子我執不執了,不執著那個末那識,知道以末那識的八識的相分沒有我,這就是我執,這叫煩惱障。煩惱障了,你法身不得顯現。如果你把這個苦度了,度了,就是分段生死了了,這是照見五蘊皆空,不過,這個五蘊還沒完全空,但見五蘊,不見身心,很微妙的,這個空了,就度了一半了。

一切五蘊從緣生的,五蘊法是從緣生的,緣是一切諸法生一切物,緣起法生一切物。緣起法都沒得自體,所以說緣起性空。你對一切法還執著嗎?生滅、垢淨,都沒有了,也沒什麼苦,也沒什麼集,無苦、集、滅、道,或者一無到底了。這就把法執斷了,跟上頭諦觀身心但見五蘊,你能夠斷煩惱障,斷煩惱障就能夠度分段生死。要是知道一切五蘊是從緣生的,都沒得自體,就達到自性,達到法性了,那你的法執就空了;法執一空,所知障滅了。能知之知,所觀之見,一切如如,這就變易生死一切都滅盡的,就是了二死、證涅槃。

觀自在菩薩在用功的時候,用深般若波羅蜜照一切法的時候,一切法不出五蘊,就是三心二法,照著空的。所謂空義,就是一切法宛然存在的,而且是觀自在菩薩的深般若空的,他照一切法,一切法也空了,一切法都變成深般若,法法皆如。他不再執著一切法,就不再受一切法的束縛,不但沒有苦,也沒有樂,苦是對著樂說的。你想得一切樂,度一切苦才得一切樂,但是一切苦沒有了,樂也不存在了。對著空才說有,對著有才說空,空不異有,有也不異空。下頭再重複一下子,空即是有,有即是空;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兩種意思,下文還會講的。這樣子才度得一切苦厄。

咱們今天就講這麼一段四句話。現在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你們有什麼意見沒有?因為《心經》不是大經,文字不是很多,但是義理很深,大家經常念,你們也有悟的地方啊,也許比我了解的還多,你們可以談一談你們學習《心經》的方法。

問:先請教一個問題,可不可以站起來問問題?

答:站起來問好了。我徵求一下意見,我們共同學習嘛,一個人的智能所知者有限,眾人的智能就大了。或從另一方面說,你平常念《心經》、念《金剛經》的時候,你有什麼疑難沒有?你都懂嗎?不懂是怎麼不懂的?有什麼障礙嗎?想懂不想懂呢?想懂,我們就共同的學習學習?這個很開智能啊!你不想求智能嗎?真正沒明瞭,如果能夠念念「嗡阿惹巴紮那的的」  (文殊心咒)文殊菩薩智能,入般若智能!

問:空有無礙是何義?

答:空有無礙是你自性本具有的性體。咱們在「有」上頭,有礙沒礙啊?都有障礙。因為在「有」有障礙,你就空不了;空不了,你在「空」也有障礙。我們認為空沒障礙,你空也有障礙,為什麼有障礙?你不能達到真空。你說的空是這個頑空,你的空義是沒有了才叫空,就是這樣子,你就必須得沒有了才叫空;沒有了,空還說什麼呢?沒有了也不叫空了,沒有就叫沒有啦,非空非有。等我們把《心經》學完了,你也差不多瞭解這個意思。咱們剛才講的就是空、有、無礙,因為「有」讓你執著就「礙」,礙就是障礙,出不去。前幾天我講《佛說無量壽經》,我舉那個董老師的例子,因為有是實有的,實有就障礙了,出不去了,他一念相應,他就出去了,沒有了,他都忘了。

哈啾!(法師打了一個噴嚏)這是有啊?還是沒有啊?(眾笑)

我這麼樣說,你也不見得能明白,要明白就開悟了,真的喲,明白就開悟了。空有無礙這個問題,佛所說的法就是這麼一個法,都是空有無礙。咱們講極樂世界、講《佛說無量壽經》是有、是空啊?有,你去不了啊!十萬億佛國土啊!有,你怎麼去啊?說空的,那有極樂世界啊?我還要生啊?生了我還要享受啊?還有那些樓台殿閣啊,是有是空?空有無礙,空即是有,有即是空,這個道理得要多參一參,這就叫觀照般若。

多用這個智能思考,為什麼要用智能呢?觀自在菩薩用的是行深般若,我們用個淺般若,先觀一觀。我們用文字般若,從文字上我們產生問號,多問一問吧!

問:師父啊!我們每天都要誦經,比如每天在誦《心經》,不一定所有經的意思都懂啊,這樣子誦經有沒有用呢?是不是一定要明白它的意思?

答:你明白著誦,跟你不明白著誦,兩個的效果相當不同。完全明瞭了,明瞭了還要誦嗎?明瞭要誦,要誦就要證得,這就叫「行」。我們雖然明瞭了,我們是從文字明瞭的,從語言上大家明瞭的,真正實在的意思你沒有懂。譬如我說:「這杯水是熱的。」你說:「對!這杯水是熱的,剛燒開的。」其實這杯水是冷的,你得喝一喝才真正知道是冷、是熱。我說是冷、是熱,你都不能知道。我說空跟有是無礙的,我是說無礙的。假使說我理解無礙了,你還沒理解啊,我怎麼說,你還沒有明白;我證得了,那你更不見得證得了。所以咱們誦的時候是假明白,你誦久了,真正明白了,那就真明白。

問:她的意思是說,經典的意思不懂,那麼誦有沒有用?

答:有用啊,一樣的。好比我完全都不懂,我誦它,誦一誦,你自己就會懂了。

問:不懂啊,我誦很久了都不懂。

答:誦很久?你誦得還少呢!你誦幾年了?我誦《金剛經》六十多年了,你沒我這誦經的年歲大啊(眾笑)!但是,你到一定時候,你可能淺顯的懂一點了,你承認這個道理是對的,這個承認就不容易了,信而不疑,你漸漸就能入進去了。

般若的本身,就是非空非有啊!智能是光明的,是有嗎?你把你的智能拿出來給我們大家看一看,誰也拿不出來啊!誰拿得出來啊?你說沒有,但你很明瞭啊!你用什麼來聽啊? 那就是智能啊!這個有跟沒有,你說不出來。是不是? 要多讀啊! 好多經我也不懂,像《華嚴經》很多懂也不懂的。像華嚴三品,我從一當小和尚,一入佛學院,就是學《華嚴經》,到現在六十四年了,我還不大懂啊(眾笑)! 還不大懂啊! 我以前念的就是念三品,《華嚴經》我也講了幾遍,講一次得好幾年,得四年差不多。不懂你怎麼講呢? 文字懂啊,證得了不容易啊,證得就了脫了。

「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這是《金剛經》上的話。《金剛經》是這麼說,這就是般若義。「音聲求我」,音聲是我們的說話,說求佛、求地藏菩薩,我們現在念《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念《地藏經》,不是求菩薩念嗎?這就是識啊。如果不用音聲求,怎麼能跟佛連繫上呢? 這是叫你不執著而已。你不從十二身見,你又怎麼能見呢? 或有人想見夢參,你不要用色身見,沒有我啊,我不是啊,那他去見誰去?這該有初步,有事有理,先得了解事,後頭懂得理,理事無礙了,你才說:「以音聲求我不可以,離開音聲求我也不可以。」得翻過一下子,我離開音聲求了,可以不可以? 說我要實相般若了,那我要文字般若干什麼? 你沒有文字般若,沒有觀照般若,你怎麼能證得實相般若?

不以色身見我,要以什麼見呢? 你見即不見嘛!我以色身見你,我沒見到,我見到的不是真理,我見到的是假的。你看到的這個身體,有一個問題,你想想看,你說你照的相片是真的、是假的? 你身體是真的,還是相片是真的? 沒有一個人說相片是真的,當然是我的身體是真的,一百年後你死了,相片還保存得很好,子孫後代一看:「這是我的老祖父。」他們能見到。你說,相片是真的? 還是你的身體是真的? 這兩個都是假的(眾笑)。但是,他可能用它來做媒介,他一見到就說:「這是我祖父。」音聲是假的,如果是觀世音菩薩在《楞嚴經》的二十五圓通裡頭,他是反聞聞自性,聞到自性時,聲音是假的,沒有聞到自性時聲音還是真的啊,知道嗎! 這個道理就在這裡翻過來說啊。

可是,如果音聲是假的,我一念地藏菩薩、念觀世音菩薩,那我這聲音達到了,是我求的就好一點,我就愉快了,就好一點。那是假的,以假得真啊,以假作真。因為假的裡頭含著真,真的就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說真如,真如是個名詞,口裡說真如、說佛性,就是佛性啊? 那不是名詞嗎?還是音啊! 假的,都是假的;但,以假修真。

身體是假的,是假的不錯,你說它造罪,你別讓它造罪嘛,你讓它修福不是一樣的嗎? 你說身體本來是假的,修的福也是假的。修的福也是假的,比你讓身體造罪的那個假的不是好得多嗎? 你說享受是假的,吃苦也是假的啊! 兩個你都得到,為什麼你要好的,不要壞的? 這要看是在迷,還是在悟。在悟,音聲是假的,色身是假的,這個人要入音聲、要見身形,是行邪道,心外求啊。音聲是你自心,色身也是你自心。《楞嚴經》不是譴責這些個,是讓我們反聞聞自性,別去外頭追求音聲,要是這樣去見了,你永遠見不著如來。

中卷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我們上面講的是五蘊皆空的道理,現在講真空,真空就是般若空。怎麼來顯示般若的空義? 剛才念的這幾句經文就是顯示般若的空義。

知道色空了,五蘊法分析色空為什麼是空。現在就講般若空義。這個五蘊的空,是因為有般若觀,五蘊才空的。這麼一照就有智能了,「照」的意義就是智能。「蘊」,五蘊法是幻化的,是因緣生的,沒有真實的。以下就講講般若的意思,講般若真實的空義。

這段文很簡單,但是義很深,就這幾句話。

「舍利子」,是觀世音菩薩跟舍利弗說的。舍利子是一個大阿羅漢,證得了無生,是佛的弟子。「舍利」翻作「秋露」,是秋露鳥的眼睛。因為舍利弗的母親的眼睛像秋露鳥的眼睛一樣,按照印度的意思就是美麗眼睛的女人。舍利弗是她生的,美麗眼睛的兒子。「弗」字就翻「子」,就是舍利子。印度人取名字,就跟我們南方有的叫阿貓、阿狗的,什麼名字都有,含義是沒有什麼,什麼因緣就取什麼名字。舍利子是這一會般若義的當機眾。

以下解釋這段文。先講這一句「色不異空」。

一切的色法,凡是世間萬法,只要有形有相的,都是幻有的,就是說因緣所生的法,沒有實性的。因緣生的是幻有,幻有的就不是真實的,但是它又確確實實,咱們看到,一切萬法確實是有的,但是這個有是沒有自性。因為沒自性,本身就是空的,幻有就是不實的。同時,這個色本身並不能表現,色是無色,無色就是一切法本身不存在。為什麼呢? 性空故,沒有實體,一切都可壞性,都是壞的。但怎麼又有呢? 性隨緣故,真如隨緣而有萬法,所以萬法沒有自性,因為色法的性沒有實體,所以是空的。

就像是海水,或什麼水都可以,風一吹就起波浪,這個波不是水,卻是從水而起的,又不能離開水,離開水還有波嗎? 是不是? 這個「波」就喻著一切色法。水的性體是濕性,以濕為性,那麼水的濕是空的。從水而起的這個波,就是色法的意思。離開水還有沒有波?離開水沒有波了,波即是水。所以波跟水不兩樣,也就是色跟空義是不兩樣。

「異」就是不同,「不異」就是同的意思,色跟空是同的,一切色法跟空是同的。這就是性體隨緣,隨緣不變的意思。性體是真實的,但是所隨緣的一些幻有是因緣所生的,沒有實體的。

反過來是「空不異色」,因為空才有幻有,四大造出種種色法,因為空,咱們才能建築房子,空中能容納一切,沒有空怎麼建,沒有地點你怎麼建,你必須要有個空地啊!這是形容空。空幻的地、水、火、風這四大是假合的、空幻的,空中沒有四大假合,但是四大假合要不依著空怎麼能建造呢? 因此說空跟色不異,說是空幻的一切色法,色跟空是不異的。上頭是「色不異空」,現在是「空不異色」,空跟色也不是不同的。

要反過來說,上頭是隨緣不變的,這個就是不變隨緣,把空擺在前頭。空裡頭不見得有形相,不見得有什麼名詞,一切都不立的,但是這個形是從幻化有的。空中沒有這所樓房,是從空中幻化,我們修了這所樓房,這樓房本身是空的,因為它是壞的,空是不壞的。

顯現水的時候,我們知道這是因水而起的波,因波我們知道是水,水跟波不異的。上頭是波不異水,這就是水不異波;上頭是「色不異空」,現在是「空不異色」。這兩句話,我們要知道,我們的心體,說真如大家不理解,說我們的真心性體隨緣是不會變的,隨緣只是隨緣,隨著一切幻有不是真實的,是這樣一個含義。下一句「空不異色」是不變隨緣,雖然是不變的,但是能夠隨一切緣而能生一切諸法。

這四句話咱們重新講一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色本身就是不可分的意思。「諸法無自性,緣生而有相。」一切諸法沒有自體,因緣生了就有相。「我」本身不存在,因為父母的因緣,加上我們那個事,就有我這麼一個人了,有這麼一個人就拿了一個名字,也有這麼個實體,一百年之後,或者死亡了,不存在了,這個人沒有了,名字也失掉了,緣沒有了,因緣散了,因緣滅了。緣滅是不是消滅呢? 沒有! 它回到它的體,那個體,或者實體也可以,或是真心也可以。諸法沒有自性的,是緣生而有一切相,有一切的假名。

因為沒有自體,所以能夠緣生幻一切色法。如果有一定體,幻不出來了,定一而不能幻其它。沒有自體,不定的,而能幻一切。所以無性的那個真如的真空,能夠幻生一切的幻色,幻出一切色法。

這就是說,體是因相顯,相不離體,那麼空和色是不二的。因色顯空,因空而成立了色、建立了色。所以說,一切法是幻有的,不是真實的,那就是真空。真空之外沒有幻,所有的幻都是假法。

這個道理要多思想一下,從語言上頭不見得能入得進去,說了也不見得信。說真如能夠隨緣,隨緣而能建立一切法。真如隨緣的時候,萬法即是真如,真如即是萬法。

前頭還說個「異」,這個更深入了。前頭那個「異」是為什麼呢? 為的是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那個只是用真空,真空斷一切色,是但空之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兩個,事理相合了,事即是理,理即是事,這就是從空幻有一切諸法。雖然有一切諸法,一切諸法沒有自體,還是真空,所以它們兩個分不開的,就加個「即」字,而不加「異」字了。

五蘊色法更深一層的解釋,前頭只說一個「空」字,現在要把它從空出假,從假還空,又講了這麼八句,這是深入一層。前頭如果是聲聞乘,這個就是菩薩乘。

如果這個比喻記不得,你就記住,真如隨緣的時候,真如有隨緣的得,既然隨緣了,所以在《華嚴經》講「法法皆如,事事皆真。」因為它本身就是真如,真如隨緣的即是真如,就這麼一句話。

例如說,我們隨緣照一些相片,隨緣了,一切因緣熟了,到哪兒去照了一些相片,這個相片是你、不是你呢? 如果拿著這個相片對照你,你不能說不是你啊! 但那是相片,不是你啊! 要多拿這個道理這麼想,真如隨緣了,隨緣了真如就是萬法;那萬法因真如而起的,萬法即是真如。但是真如是不變性,不變而能夠隨緣,那萬法即是真如,反歸於真如。

就像釋迦牟尼佛的千百億化身,這個化身不是真身,化身所顯的是他的真身,依真而起的。這個道理要用思惟觀啊,咱們是從文字上這麼說,等你觀照,觀照到你自己心裡理解了,你才能知道。

這四句話加起來就是「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麼「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現在把這一句「受、想、行、識」說一說。

五蘊不是色、受、想、行、識嗎? 色是色法,受、想、行、識是心法。「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呢? 受也如是,「受不異空,空不異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乃至於識亦如是,「識不異空,空不異識,識即是空,空即是識。」他是舉一個例,五個都可以這麼樣的來做一個顯示,解釋的意義跟「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都是一樣的。

我們再解釋一下子。「佛說一切法是度一切機」,「一切機」不存在的。說「終日度眾生不見眾生相」,如果有眾生相就落入愛見大悲了。二乘人不敢度眾生,他怕墮落,其實不會墮落,他若證得空理不會墮落的;不敢度眾生,他把眾生當做是真實的,把一切法看做是真實的;我是空的,法是實的,他認為五蘊法是實的;我執空掉了,但是法執不能斷,他以為法是有的。菩薩雖然利益眾生,看眾生受苦,終日度眾生,但不見眾生相;如果他有執著的心,那就是法執了,就有執著了,有執著了不但度不了眾生,連他自己也變成眾生了,就是這個含義。

所以那些修「父母未生之前誰是我? 生我之後我是誰? 」乃至於禪宗的「念佛的是誰? 」都是要達到真如的理。隨緣那個,我們要找那不變的。他這樣參啊,參到了,知道了不變,就印得那個真如。「父母未生之前誰是我? 生我之後我是誰? 」究竟我是誰啊?這個道理你要自己參,假如參明白了,就真明白了。現在你聽來的解釋,還不能明白,就是明白了也是假明白。

所以法是要你自己去修證,像你在這兒坐著聽經,誰來聽經啊? 能聽經的是誰? 所聽的又是誰啊? 所聽的法是什麼? 沒有能、所啊! 能沒有,所也不存在啊! 把這幾句話翻來覆去的多做思考,這叫般若智能。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智能,他說照見五蘊皆空,這個「照」不是分別,是智能照,照就是覺。覺了一切諸法,一切諸法不存在的、空的,不被它所轉變,這叫用心轉境。要是能明白,轉得動了,那就是佛。

《楞嚴經》上講:「心能轉境即同如來。」要是心被境轉了,就是眾生。咱們現在就是心被境轉,現在還是在轉,我說上句話,你就隨我上句話轉了,我說下句話,你就隨我下句話。你不隨我轉,你坐在那兒,信行思惟,不隨境轉了,你說的沒有,我聽的也沒有,無聽無說。要是達到這種境界,那就色不異空。更能夠證到真實了,你即是我,我即是你,阿彌陀佛就是我,那就是色即是空,一切的境就是我心裡變現的,境就是我的心,心就是境。真如隨緣,成了萬法,真如就在萬法裡頭。真如還是沒變的,萬法幻化的景象消了,真實就顯現。

我們這麼一潭水很混,隔一陣子,等到水靜下來,灰塵都落地了,水就清涼,一清涼就什麼都顯現了。咱們現在就被一切境、一切事物把我們攪得很混亂,趕緊沉靜下來,心就清了。為什麼要習定啊? 習定就是把你沉澱清淨下來,清淨下來才能明白。現在的明白是文字上面,文字上有時候還透徹不了,即使你透徹了也是假的,還沒有實在的弄通,解決不掉問題。

要是你肚子很餓,你走在街上,看到那個小攤上擺著很多好吃的,你知道這個東西吃下去就飽,肚子就不餓了,但是你得吃下去啊!怎麼吃呢? 拿嘴吃嘛? 不行啊,還有過程,還得給人錢啊,還得買下來才算是你的。你若沒買下來就吃了,你還要吃,他又不給你,兩個人又打又搶又鬧的。你得買到手,等你從嘴巴裡真正吃下去了,肚子就真飽了。就是說,你要是明白這種道理,得自己受用一下,真正去修,修完了,你體會到了,雖然不能一切全這麼湊上了,你就達到那個心信,信完了能解,解就是明白,能夠明白這個道理是這樣子,然後再去做去行,行了之後才能證得,才能知道這個色要怎麼樣才不異空,要參一參啊!明明色是色啊,怎麼說它是空的呢?

你不能隨語言轉,你自己問自己,明明是個鐘啊,為什麼說它是空的呢?這是色,說這個色不存在,它是空的,因緣和合的,你找找它的因緣吧! 看看它的原材料,造成它的主要是人工;若是機器造的,機器是人操作的,最初生產的那個機器是人做的。這個是因,外頭這些材料是緣,因緣和合了,緣合才有,這個東西就有了;如果分離了,缺一樣就不存在。你必須通過自己觀察,就是觀照般若。等你真正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就證得那個實相了,證得實相的時候,這個東西不存在。

首先,我們通常在東西壞了之後,沒有了,才知道這個東西不存在。有的時候,還因為存在,這時一切萬法都是真有的;真有的,你就迷糊了,就隨它轉了,但這一切都是不存在。所以要想把五蘊法觀空,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我們對於財、色、名、食、睡,一樣都放不下。這都是萬法,都是境,這些境本來沒有,你要去執著,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是你要迷啊,並不是別人加諸你,要你迷啊。這個道理可能大家就清楚了,你不喝的話,它醉不到你,是你要喝的。你能不能喝酒不醉? 那你得先把身體觀空了,這個酒到了空裡面,當然醉不了了,你把身體觀空,不但酒迷不倒你,任何事物都迷不倒你。

這個道理並不是咱們講了大家就能深入,我也不能使大家立即能很深入的開悟,不可能,本來大家都是開悟的。如果是上上根基的人,他一聽到,不要人家解說,他自己就知道了;他在解裡頭就有行,在行裡頭就有證,信、解、行、證是一個。因為我們的根基沒那麼深厚,層次就多了,層次愈多愈複雜,愈複雜愈不能入。語言愈多了,說得多了,解釋才能明白啊? 愈明白,道理就愈糊塗。很多問題是這樣子,愈明白愈不清楚。我那天跟大家講的說不清楚,就是這個含義。能不能把它說清楚? 能說清楚。到什麼時候呢? 到你真正明瞭了,就說得清楚。

這些法要跟舍利弗說。舍利弗是智能第一,他現在就清楚了,因為他已經得到了初步的,再深入,他就能清楚了。

我們要知道,一切法都是契機的。契理的不要說了,佛所說的都是契理的。怎麼樣契機? 契機的話,眾生就能明瞭。我們根本還不明白因果,一切諸法因果我們不能夠詳細知道,我們不知道因果就是因緣,對於一切法都是緣起生的,我們還不能深入理解,不知道緣起生的這個有是虛妄的妄有。我們就執著身心,對自己的身心執著得不得了,乃至於由我身心發出來的都是對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子。我的一舉一動都是對的,乃至四、五歲小孩,他媽媽或爸爸要是說著他,他不聽,認為他是對的,他會聽你的嗎?大了更不要說了,大了都有一套。所謂一套,就是迷戀那一套、執著那一套,他執著有身體、有他的知見,知見就是心嘛。執有身心,就昧了空理,不知道色不異空的意思,也昧了空不異色的道理,這就叫凡夫。

對凡夫說一切諸法都是有的,漸漸引用方便說法,讓他斷絕這個有,證得空義,破除惡知惡見,才達到消滅人我執,進入了但空義;但還不能達到法空,那必須得漸漸再往前修。像舍利弗,現在就往前修,達到法空的理;懂得法空了以後,才進入中道;人空、我空、法空,這樣才能進入真如、進入中道。

凡夫執著萬有,把身心當做是實有的。有我,有我就有我所。咱們昨天講的五十一個心所,都是你心裡所有的,從你心裡所產生的。

要是二乘的根機呢?那就不同了。二乘的根機是不了一切法的法空義,不了緣起性空義。他認為五蘊法是實有的,法是有的,我是空的,這就是聲聞。緣覺呢? 他了解諸法是因緣生的,他悟到一切生長發展的緣起,像樹葉為什麼要落呀,為什麼要生長呀,但沒有達到一切諸法無自性;達到緣起,而性空的那半面還沒有達到,所以叫做緣覺,覺悟的還是不徹底。

菩薩呢? 他照了一切諸法,在色與空之中,就知道空即不空而不壞諸法的法相,這叫真如隨緣而不壞諸法的色相;緣生無相,隨著因緣生的而沒有自體。他悟到緣生無性,隨緣不變,不變隨緣,這是菩薩證得的道理。

對這幾種「機」,機不同故,大法也只是隨著他思想歷練所證得的情況,他轉境也只能轉到那一部分,另外的就轉不動了。如果真能夠徹底的轉境,那就是在我執、法執上悟了中道義了,一切皆如如,那樣才能達到。

這十四句話,不是咱們一次學學《心經》就能夠達到這種理解,這都需要讀好多部、好多部的書啊。像我們要把唯識學學通了,才知道八識是怎麼樣的? 為什麼要有八識? 七識怎麼來的? 你自己就問一問吧,為什麼我要分別忌妒啊? 為什麼我要執著我啊? 聽聽別人的意見不好嗎? 當然,世俗話是這樣說啦。這部經不是一遍、兩遍的就可以通達的,將來我們講《金剛經》可以從頭來。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咱們前頭這幾句只是破妄執,「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就是顯性了,就是性體。剛才我們只講隨緣義,這裡講不變義,就是六種「不」—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就是諸法的空相。

什麼是諸法的空相呢? 空有沒有相呢? 有啊!是什麼樣子的呢? 不生不滅就是空相啊! 不垢不淨也是空相啊! 不增不減也是,這「六不」就是空相。

空相是什麼樣呢? 空相就沒有了,空相還有相嗎? 有相就不空了。有,有什麼相呢? 實相,真正實實在在的相。實實在在的相是什麼樣呢? 就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不生故隨著諸法生,不減故隨著諸法滅,應因緣而起滅,但是它是不變的。這個實相就是以前的那個一切諸相,一切諸相皆是虛妄,又見諸相非相,就見著實相。實相是什麼呢?真空的實相是沒有狀況的,什麼樣子也沒有,什麼名詞也沒有,就是實相,實相就是無相。

以下就說實相的樣子,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你要在這裡找實相吧! 這有事有理,然後達到理事無礙。

一般說世間法—俗諦,你觀看世間法的一切相,世間法的一切相就有六種。哪六種呢? 就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叫做世間相。我們再觀出世間相,從俗諦觀是觀色,從真諦觀是觀理,咱們說的那個性體是理性,性體就沒有了。法空的真義是什麼呢? 沒有,根本就不說什麼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原來就無生還有什麼生呢? 無生還有生滅嗎? 一切都沒有了。諸法空相,空裡頭、真諦裡頭,觀理性體了,一切都沒有,不但不住一切相,連名字都不立;本來就沒有嘛,何必強安呢! 這是從真諦觀。

真隨俗故,有生了,生即無生,滅即無滅;沒有什麼叫垢,也沒有什麼叫淨;沒有什麼叫增,也沒有什麼叫減。

我們有些道友提出疑問,說現在人這麼多,人界增了,其它的法界就減了? 那就是不明白不增不減的道理,沒有減少,也沒有增多,因為我們見到的不全面,若見到全面,你就知道不增不減。因為一切色法從緣起,真空沒有生啊,是緣起的,不是真空生的。色是從緣起的,色又從緣滅了,那只是因緣而已,因緣的生滅跟真空毫不相干,但是它隨緣,滅也好,生也好,生滅對他沒有什麼關係。所以見到死,他也沒有憂愁、沒有煩惱,他對死的觀念沒有了;生,也沒什麼歡喜。他把生滅一切諸法看作自然現象,生就生,滅就滅,隨喜自然。

垢淨、增減都如是,都叫有為的法相,有為有作。你達到無為無作,就是真空了,就是顯真空之相。

前頭是破知,這是顯性,以下就破妄。因為上頭把空相、有相,兩個都這麼說一下子。他說諸法的空相是什麼呢?就是五蘊、六處、十八界。真空實相又是什麼呢? 無相。諸法就是有為法,空相就是無為法。在有為法裡頭,有生有滅、有垢有淨、有增有減;因為有生滅、垢淨、增減,所以才說個「不」字啊!你要想得到,是得不到的,無得。

你所得到的是空的,眼前空花讓你喜歡一下子,但是萬法常如是,世間相就是這樣子,永遠如是,不會因為你死了,這個世間相就沒有了。說我因為這法是空的,世間相也就沒有了,不會的,空的是你自己的自性空了,是你不執著而已,萬法仍然如是,這就是真理隨緣、隨緣不變、不變隨緣,這就是華嚴義了。《華嚴經》就是這樣講的,一切諸法,塵塵剎剎,永遠如是,你隨拈一法無非法界,隨拈哪一法都是真理。你到這個境界,才能夠達到「微塵裡轉大法輪,於毫端現寶王剎。」因為是空的,能容一切,好多都容得下,他把一毫端或一微塵變成真如實體。真如實體是什麼呢? 沒有!真空能容納一切,而且又隨緣了,隨緣就有萬法。

這個意思你要反反覆覆的參,不是一部經、兩部經而已。經典愈多,愈能顯示其中的意思。反正整個佛經,不是有就是空,不是空就是有,看怎麼說空、怎麼說有,說法不同而已。咱們講般若,般若什麼都沒有,智慧嘛!光明嘛!又怎麼能證得般若,怎麼能顯示般若? 那就是般若隨緣。般若的本體是真空的,般若是智慧光明體,這跟《佛說無量壽佛經》是一樣的,經經都如是說,道理也都如是說。但是這個道理得不到,也證不得啊!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前頭一個真理,一個諸法隨緣義,然後是破妄,因此,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一直破到最後,一切皆無。這是破妄,先破五蘊法,五蘊裡頭有十八界、十二處,以下完全就說名相了。

五蘊的「蘊」字,有時候是用陰陽的「陰」,但「陰」字包含不了「蘊」的意思,所以就用「蘊」這個字。「蘊」是蘊藏義,蘊藏什麼呢? 蘊藏了五蘊,就是色、受、想、行、識,蘊藏了色法、心法,所以說個「蘊」就什麼都有了。這個「蘊」有時候是覆蓋義—蘊覆。又有說它是積聚義,蘊藏在一起就是積聚。

覆蓋義是什麼意思呢?就是不管是色也好、心也好,把你的本性覆蓋住了,也就是妄想煩惱把你原來靈明清淨的本性覆蓋了,什麼都看不到了。像一面很大的鏡子久了也不摩擦,落的灰塵很重,你走到鏡前替小孩子照個相,結果灰塵把光明蓋覆住了。

積聚義呢? 我們這個肉身,由色、心組成的,積聚在一起。諸種因緣—地、水、火、風、空、根、識,空、根、識這三個心法,地、水、火、風四大種是色法,組成我們人身的就這七大,《楞嚴經》就講七大義。由這些組成了,積聚成身之後,在這積聚裡頭就含著無明、塵勞、煩惱,如此一來就糾纏不清了。五蘊是隨緣而有的,誰隨緣了? 真如隨緣,也就是真相離體,隨緣而有這些相。

「處」是處所的意思。剛才有個道友問我們這個七識、八識是怎麼產生的,你要注意聽,這裡就是講怎麼產生的。處是根和塵,根和塵就產生識,識所生的就是十二處。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這六根再加上外頭六塵—色、聲、香、味、觸、法,然後根塵相遇產生了識,識就是在這十二處生的。根和塵只能說十個,眼、耳、鼻、舌、身、意,意先不要說,眼、耳、鼻、舌、身,色、聲、香、味、觸,這十個,再加上意和法,這樣才是十二處,主要是這十個產生意和法這兩個。這一切都是這樣產生的,第七、第八,乃至一切識都由十二處所生的。識以了別為義,也以含藏為義。

再說界,界就是把這三個再加起來,把根、塵、識三個合攏。根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塵是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的境界相,識是六識、七識、八識,這裡只說是六識,出十八界,沒說七識、八識。這六根、六塵、六識,根對塵什麼作用都沒有,只是相對而已;所起作用,能分別、能了別的就是識。眼識,眼看到一切色,眼根對色是沒有分別的,但這個識分別出來了,知道這是紅的、藍的、白的、綠的,都是中間這個識,光是根跟塵是不起什麼作用。像人如果沒有識了,你跟外面怎麼樣接觸都沒有感覺。咱們要是看病、開刀打個麻醉針,把你的識麻醉了,人家怎麼給你開刀,都沒有痛覺,什麼感覺也沒有,識麻醉了。這個道理,大家應該很容易懂。

但是這些東西一相合了,十八界相合了,根、塵,你要是迷了的人,根、塵重的人全迷了。迷了的時候,你對這個色本來不迷的,沒有什麼,但是你迷了、著了,好的就想取,不好的、你憎惡的就想舍,迷所表現的就是這樣子。真正迷了,什麼都不知道,神經病、精神錯亂,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那個識不起作用,喪失識性,就是他那個能分別的識沒有了。怎麼沒有的呢? 以下還會講的。

在真空理之中,沒有這些東西,也沒有什麼色、聲、香、味、觸、法,沒什麼眼、耳、鼻、舌、身、意,沒什麼色、聲、香、味、觸、法的眼界乃至意識界,什麼都沒有。

我們來講講這個「界」字,界有兩種解釋,一種是能生義,一種界生義。例如《華嚴經》講法界,這個法界的「界」就當「心」講,能生萬法。一切法就是界生的,這又是法界,法界是無界限的「界」,是生長義,但是我們這個地方所說這個界,此疆彼界,界限,它有個分際。說色,色不是生,那麼其它的一切六塵境界都是不互相混亂的,都有各自的界限,眼根不是耳根也不是鼻根,也就是各有各的界限,各人有各人的職責,各人有各人的功能,十八界都各有各的界限。

空裡頭不但沒有五蘊,也沒有六根;不但沒有六根,也沒有六塵。總的說來,都沒有,空一切諸法,一切諸法把這十個都包括完了,這就是破妄。這些法都是妄法,獨立時並不存在,必須和合集聚起來才存在。如果沒有六塵,六根還有什麼作用,你還分別個什麼,什麼都沒有。六根、六塵有了,沒有六識還是不行。所以變成和合義,和合義就是緣起生的一切諸法。但是從哪裡生的呢? 從空中生的啊! 沒空能生嗎? 空又生在什麼地方呢? 《楞嚴經》說:「空生大覺中」,「大覺」是什麼呢? 是佛! 我們反過來說,未覺的時候生不生呢? 未覺也生,就是我們眾生,眾生這個名字就是眾法和合生起的,叫做眾生。這個是顯示破妄,把外面的境界相全破了。

以下要破十二因緣,把十二因緣的流轉還滅,怎麼樣生起,怎麼樣還滅,要破掉這個。前頭是破五蘊,之後破十八界,後頭就破十二因緣。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

因緣法是緣覺的法,苦、集、滅、道是對聲聞說的法。聲聞是因為這個悟道的。緣覺是有佛出世,緣佛所說法的聲音而悟道,另有獨覺是生在無佛世自悟道,自己觀察十二因緣的生滅而悟道,緣覺有這兩種。

我這裡寫著十二因緣法,份量很多,本來講般若經都不講這個,略微提一下就過去了。我們對五蘊、六處、十八界都已簡單說了一下。這個緣覺法根據我們過去的因、現在的因、未來的因、現在的果、未來的果,這裡頭複雜的情況很多,我們多說一點。假即是真、真即是假,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是我們常說的話。過去有二種因,現在咱們受的是過去兩種因,咱們感現在的果。現在的果不是一個,是五個,大家過去可能沒有這樣聽過—現在的五果、過去的二因。

過去的兩個因是無明和行。無明是什麼時候起的?無始有終,什麼時候把無明消了,無明就沒有了。過去的無始是什麼呢? 煩惱。無始的煩惱一直沒有斷過,煩惱的根本就是愚癡,愚癡就是沒得智慧、沒得般若,沒有智慧就以愚癡為體,所以生煩惱。有智慧的人不生煩惱,因為諸法都是假的、空的,你何必在這空的裡面找一個真的東西,不是自尋苦惱? 就是這個樣子。談情說愛,愛到不可開交的時候,倒不如一起自殺,這就是煩惱;煩惱完了又留給來生去煩惱,就永遠煩煩惱惱,這麼流轉不息,這是癡根本。他說迷了,昏暗是它的體性,迷暗為性,叫做無明。

因為一念無明,在《起信論》講,依不覺故生三種相—無明業相、能見相(轉相)、境界相(現相)。八識是怎麼生的? 就是因為愚癡昏暗而生了八識,無明生了八識,無明不覺生三相,業相,這個就是八識。轉、現,轉是業識的見分,現是業識的現分。第七末那就是從八識的現分分出來的,執著為我,恆生思量常為我。從無明以來,無明不覺就妄動,要想找境界相,這樣就流轉世間,愈轉愈粗,這就是生死根本。咱們的生死根本就是無明,無明就是愚癡、昏暗,我們要明白般若智慧,把這昏暗照破,把它消失了,就行了。

咱們經常說無明緣行,昏暗了、迷了,不能停止啊,它繼續的要工作。工作是什麼呢?就是「行」,行就是運動義。這運動義依著過去的無明煩惱,就發動身、口、意。身、口、意又把它造的種種惡業,總說是十惡業,由身、口、意造三業,這裡頭也有好事叫做福業,也有壞事叫做惡業,也就是善業、不善業,都是行所造出來的,這就叫行,運動不停,從來不停。這就產生果了,就是五果—識、名色、六入、觸、受。

「識」就是識體,就是我們的業識。我剛才說的三相是一個,詳細分了才有業相、轉相、現相,要知道八地菩薩才斷現相,九地菩薩斷轉相,十地菩薩斷無明,等覺菩薩斷習氣,還有習氣呢!這就是迷糊的力氣,因此就有這個識了。這個識是我出入胎、死亡的時候,走得最晚,其餘都走了,識還不離體,眷戀這個肉體,最後才走;這八識給它定義,去後來先,它就是主人公。所以說,識是貪愛而起的。

這個識就是出入胎的識,過去的惑業所感的業力就是這個識的動力,這個動力摧促它,就成熟為果。這個果在那個時候的因,感到未來,經過變化,叫做異熟果,而且投胎了。投胎得有因緣,那個緣就是你父母。各人投的父母都不同,因為有緣嘛! 有業緣。是好緣還是惡緣呢? 不一定,惡緣也有。有時候他臨死時,你把他害了或是怎樣了,他起個惡願:「好!下回我變成你的子女。」然後就來找你的麻煩,可不是來孝順你的。這叫做現世的生命體—名色。

最初的胎相沒法給它定名,就叫做「名色」。這個「色」是心相的,「名」是心法的,咱們就說它是精神。這個時候精神投胎了。投胎後,它逐漸的變化,經過七個七,這裡咱們不講,再講就太多了。

有一部《入胎經》說,色就是它的眼、耳、鼻、舌、身、意,七天一變化。七天一變化,到七七四十九天了,漸漸的四肢才有。最初是父精母血加那個識,很淡的、一點點,什麼實體都沒有,像一滴水那樣子,但它不是水,是混濁的;父精母血混合它的識,染識成胎。所以最初的胎就叫名色,將入胎的時候,沒有名字,沒有形相,它經過胎裡的變化,逐漸的六根完具了,乃至於成長、成熟了,十月懷胎,滿足了就生下來。

生下來之後,他就感覺到痛苦,小孩子一出生就哭,那個時候非常的痛苦,他一跟外面的風一接觸就有了觸,就感覺到非常的痛苦。他的眼、耳、鼻、舌、身,就要入於色、聲、香、味、觸、法。法是意根入的,這時候前五根入於五塵,就是六入,這就定位了。等他生下來,就知道根入於塵。對於逆境的,他就痛苦,就哭鬧;順境的,他就高興,就不哭不鬧了。雖然很小很小,他就知道了。

觸就是感覺、接觸,一接觸事物了,意識就開始。等他出了胎之後,到二十歲之間,就知道接觸事物了。一接觸,他對苦樂,沒有憂思,他還不知道憂愁呢!小孩子沒有什麼憂愁、不憂愁,就知道接觸,好的他就喜歡貪愛,不好的就排除,這是剛一接觸的情形。

等接觸完了,他就有受。從識、名色、六入、觸、受,這五個就是果,就是前頭所造的惑業苦果,凡是受投胎的,沒有一個是樂的,一接觸就是苦。受是領納義,就是領受你接觸的一切事物。這個得大一點,差不多六、七歲。現代的小孩聰明,發育得快,到了三、四歲就生起了種種的分別,好的他就要,別的他想排除,這叫受。

愛、取、有。現在我們所經過的一切境界,愛還是執著,就是看到他喜歡的就想據為己有。這在小時候還不行,得到十四、五歲漸漸發育了,這個愛完全指著情愛說的。你看六、七歲的小孩,男孩子要跟女孩子玩,女孩子要跟男孩子玩,什麼原因呢? 愛啊!這是現在的因啊,它一生下來是要給未來做苦果的,因果循環永遠不停,業來他就接受。

他自己十四、五歲就生起種種強盛的欲感,食色性也,中國儒教孔夫子說那是自然的。這是因為他過去的三因完了所受的五果,這個五果必定要生作用,在生作用的時候就是未來的因,也就是他現在要受的痛苦。咱們因為愛而得到,這是歡喜嗎? 這是痛苦,但是他意識不到,在迷的時候以苦為樂,其實這是苦,給未來的因作強盛的欲愛。

這個時候,他就想取、想有,愛、取、有就是現在的三因。你給未來造什麼果呢? 生死啊! 咱們這時是生,到沒有的時候就是死了。這個因給未來的生死又造了果,生死不斷,永遠相續。你的壽命又好長啊,無量劫啊,無窮無盡,永遠相續。咱們的分段身沒有了,但是下一個分段身又來了,永遠相續。什麼樣的分段身就不一定,到地獄去受地獄分段身,到惡鬼去受惡鬼的分段身,到畜生受畜生道的分段身,到天人受天人的分段身;要是到極樂世界去,分段身不受了,就受變易的生死了,等變易生死一了了,就究竟涅槃,永遠不生不滅,才叫究竟。

其次,愛就想取、想追求,不管誰追求誰,反正一切物質你都想追求,這是愛慾特別盛,愈盛愈想追求,就驅使你對一切的境界攀緣追逐不舍,使身、口、意三業愈來愈重。這一取就給你未來的身心打下基礎了,你現在追求的是什麼,你未來的苦就在這裡定下來;若我們現在追求的是出世法、學佛,那我們未來的苦沒有了;但是如果你是大菩薩,苦沒有了,樂也沒有了,無苦無樂。

我們是苦,想換成樂,好了,這個樂有一個最究竟的,就是極樂,永遠的樂。你到了極樂去,你問問極樂蓮池的法身大士快樂嗎? 他說沒有什麼感覺。沒了苦來比較,樂也不成為樂了。咱們在這娑婆世界講極樂世界有多樂,但到了極樂世界,樂也不可得。咱們在這個世界感到逼迫,如果沒有這些逼迫,你也不覺得苦啊!如果也不生病,什麼都沒有,一切干擾都沒有,不生病也不老,要什麼有什麼,不用去追求,你業也少造一些;但是這不可能,這是幻想。

有種種執著的身、口、意三業來造,造了這就有了,有什麼呢? 有了業,有未來的果又要成熟了。因為一直愛取煩惱,你做種種業,因為這個業,注定了你愛著執取,被物役被境轉了,那又構成了你潛在的業力身心,構成了你未來身心的業力,所謂未來的生死果報。這個生死是未來的果,不是現在果。

你現在的愛、取、有,我們雖然執著,但是這個執著換作別的執著,比如說佛像,或者經書,或者佛、法、僧寶,這也有,有什麼呢? 有未來無生死的生死,沒有生死了。你可以換得到那個果,你以現在這個三業,得到未來的異果,永遠的究竟成佛,看你所取的是什麼。

我們的心不被境轉,不被一切物質勞役你的身心。心是被你的身體拴住了,這個身體又被那個物慾拴住了,就這麼輾轉的脫不了。你的心為什麼不得清淨呢? 因為身要享受五欲,它就追求,你的心也幫忙,這就趨向於六道了。

在四生中受苦的時候,就是胎生、卵生、化生、濕生,就有天、人、畜生、惡鬼、地獄、阿修羅等六趣,六趣四生永遠這樣循環不斷。有這些個,完了你就受生吧。生是依著你現在的業,得到未來受生的位置;看你現在的業做些什麼,你將來就到了什麼位置。如果我現在念阿彌陀佛,就在蓮花那邊受生,一生就永遠不再生了;因為那邊不死,不死就不再生了,就解決問題了。要悟得,要修行,懂得這十二因緣法,知道這個道理,你跟阿彌陀佛見見就知道了。

老與死為什麼合成一個呢? 老必死啊! 有的人老了才得死,有的不老就死了,現在二十幾歲死的人多了,沒經過老。有時候他八苦交加,我說:「你可能斷老苦。」他說:「為什麼?」我說:「你可能早死。」他說:「為什麼呢?」我說:「你做的事太絕了。」人做的事情太絕了,死得就快,他自己把壽命減短了。有沒有這樣的人? 咱們這裡很多啊,不過你們不敢說。那麼對著自己親友,可以跟他說:「多做好事,才不會縮短你的壽命。」

車禍好像沒什麼因果,哪會沒因果呢! 為什麼人家不出車禍,你就出了? 為什麼人家在那個時候就過得去,那麼一剎那間你就過不去? 說炸彈沒眼睛,我說炸彈有眼睛,好多人被炸彈摔出去很遠,他就不死。有一個人不是被炸彈炸死的,他自己從床上滾下來就摔死了。當時炸彈把他摔出很遠去,好幾百步外,從空中摔下來,他不死啊;反而在床上夢顛滾了下來,就摔死了。他睡在床外頭,他妻子睡在床裡頭,這一翻身摔了下來,就死了。生死好像也不是跟環境有什麼關係,這也是不可思議,什麼不可思議呢? 業果不可思議。

這十二因緣念起來—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死。這十二因緣,因什麼? 緣什麼?因著無明欲色,緣著父母。欲界一有,生了色、聲、香、味、觸,都是你所緣的境界,這就是因緣。這個因緣咱們講了兩種,一個現在的因、未來的果,一個過去的因、現在的果,叫做果中有因,因中又有果,因果循環不停。

咱們做一件事,這個是因,這個因一定要結果;如果是好事,結的是好果,現在結、未來結,永遠是要結的。有沒有有因無果的呢? 也有。這個有因無果的情況很多,像在過去造了很多的業,一定要結果受苦啊,但是我不孵育它,不給它生長的水土條件,果就結不成了,它就死了。我過去造很多的業,我要受苦還報的,我現在不培育它了,另外有一個好因,我培育那個生極樂世界的因;你那做惡的惡果惡因,是你們孵育它,它愈來愈大,惑愈造愈大,受報才會愈大;如果我斷了惑,不造業了,於等那個果淹死了,我也就不會還報。

有因無果,就舉這麼個例子,如果我種下一個,不一定種下去都會成長,要是碰到天干、水土不服、人工不到,就不結果了。糧食打不成,沒果啊,種是種了。有因無果是這麼解釋。

一般而言,有因一定有果。像我們這個業,很不容易斷的,天天在孵育它,天天在貪嘛,以前在貪,現在又在貪,未來又要貪,永遠在貪,永遠孵育它,當然是有啊。你永遠在愛呀,人家講愛情比生命還高啊,「生命雖可貴,愛情價更高!」那就去愛吧,愛完了就把生命給搭上了,那就愛不到了,但是可給他造業了,他未來的一生就受了,這是十二因緣法。

苦、集、滅、道,叫做四聖諦。苦、集是世間的生死法,集是因,苦是果。因為你起了很多惑,造了很多的業,招記來的自然要受苦,苦就是果了。誰受苦呢? 身、心。身哪,有些人受罪代價關監牢,因為這是個身業,說身是苦。你家裡就是一個牢,「家」字跟「牢」字兩字都是寶字蓋,都是扛起的,把你扛到裡頭,信嗎? 「牢」是個牛,「家」是個豬,牛跟豬都差不多,研究過嗎? 想一想,牛跟豬差好多,牛給人家勞累一生,最後老了,人家賣了,而且挨一刀去;豬呢,就便宜了,它倒在豬圈裡光睡覺,然後就挨一刀。

這些苦果是怎麼來的? 就是過去招感、招記來的。這個記就是世間的因,這個苦就是你這個身心所受、所愁的苦果。這裡有很多的敵惱逼迫你,想不做都不行。不想造業,誰想做壞事?但是逼迫你非造業不可。你問那個殺豬宰羊的,我跟他們談過很多話,都懂得因果啊,我說:「你懂得因果,為什麼還殺呢?」他說:「師父啊!沒辦法呀,不然我活不下去,我家裡頭…」明知道是業,還非造不可,這就是逼迫苦,自己不願意做。你看,哪個婦女願意當妓女,她被逼迫的,她沒辦法,落到那個地方。這就是愁於身心所屬的是因,償還啊,身心償還你所招感的,你自己做的,你還債嘛。

但這無量劫來的債,還得完嗎? 還不完啊。今生好一點,若生活過得愉快一點,家庭也幸福一點,來生又變成什麼樣子? 又隨哪個因去轉了? 無量的因哪! 知道這種道理了,趕快斷,斷什麼呢? 別造因就不受果,現在先斷因。菩薩是畏因,咱們眾生是畏果。菩薩不敢造一點壞事,一起念馬上就止住,覺知前念起,只須後念不起,不讓它相續。眾生不然,眾生就是相續,眾生他是非得發這身口七支,他在貪裡頭,他說:「我沒做啊,我心裡想啊,我不敢去做啊。」不敢去造業那也是止了,這是世間的因果。

滅、道,這個大家都懂了。道就是修,修哪一法都可以。你要是修道,你能達到滅,滅就是不生不滅。這個滅是什麼呢? 咱們說是涅槃,再無生死的累贅,你把你所有的惑業都滅了,所謂制止煩惱、身口意業,一切業都滅盡,就超出世間因果。修道就證得了涅槃,涅槃就是不生不滅了,寂靜無為再不受生死了。

聲聞、緣覺都講完了,下回就該講菩薩了,就到「無智亦無得」。還有,八識是法相宗的一部份,不但經書多,而且是一門專門的唯識學。我在這裡大槪講的時候,就把你們問的問題答覆了,就這麼樣理解吧。要想詳細學,就學學《八識規矩頌》。

下卷

無智亦無得

「無智亦無得」,單講這一句話。前面講的十二因緣、四諦,是二乘法;「無智亦無得」是菩薩法。不但我執空,法執也空。以下的經文,就是沒有所得之相,「得」是指證的果說的,沒有所證的果相。

「無智」,先講「智」字,「智」是智慧。在前文講過,《佛說無量壽經》也講過。智分三種—— 一切智、道種智、一切種智。一切智就是二乘所證的真空理,道種智是菩薩所證的理,一切種智是究竟佛果所證得的。

我們把八識轉成四智,前五識—眼、耳、鼻、舌、身、意,轉成智慧就是成所作智。第六意識就是妙觀察智,一切種智裡頭包括了成所作智、妙觀察智、平等性智、大圓鏡智,包括這四種智慧。一切種智不是這幾種就包括得完的,一共有七十多種,名詞不同,意思就是「智」,總說一個字就代表了。

這是破菩薩有所入空義、中道義,說這個智不可得,為什麼不可得呢? 一得就生執著了。空智不可得,就是無智。

咱們前頭講不增不減,這個智慧好像是外頭求來的。例如說我們從小學讀到大學,乃至當了博士,好像都是求來的,世間知識都是求來的,那麼佛法的知識不也是求來的嗎? 一般就世俗的理解是這樣認識的。但這個認識是不對的,所求的都是假法,不是真法。

真法呢? 「無智」的「無」義是指著空義說的,不是說沒得智慧。「智」就是我們能觀的智慧,要依這能觀的智慧去起修。起修之後就證果了,或三賢位、十地乃至佛果,而所證的果,不是「得」嗎? 能觀之智是智,所證得的是理,智、理是一對的。無智就是你能觀的智不存在,無得是所證的果也是空的。如果是沒有智,沒智的這個「智」並不是預測,而是「智」是真智—真正的智慧,真正的智慧就是無智。無得就是真得,得什麼呢?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並不是有一個得的相。在《金剛經》上說,佛問須菩提:「你有什麼樣看法呢? 你是不是認為如來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呢?」須菩提就說:「不是這樣子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沒有什麼證,也沒有什麼得,是你本來具足的,並不是外邊來的。

淺顯的說「無智亦無得」,意義就是這樣,你要是不能體會,還可以深入一下子。這裡還包括,智是菩薩所修行的,得是菩薩所證得的;無智亦無得,菩薩沒有一個能修,也沒有一個所修,也沒有一個證得,這把菩薩法給顯出。

怎麼理解呢? 菩薩所行的是六度,智代表般若波羅蜜,還有佈施、禪定、忍辱,用般若去代表六度。菩薩沒有一個作意說:「我要修六度萬行,修完了成佛果。」要是一作意,這個智就不是空智了。所以在《金剛經》上講,佛問須菩提:「你認為你證得阿羅漢果,是不是有得呢?」也是那個含義。佛舉了四果,須菩提說:「假使我要是有個得,佛就不說我是離欲阿羅漢的行者了。因為無得,我不覺得有果可得,沒有這個得。」

執著有的,就用空除掉;執著空的,就用中觀除掉。你要是有病的,病除了,藥也就沒用了。所以在《金剛經》上,佛舉個例子說:「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你知道我所說的法是權巧方便,你要是得到度了,法也就沒有了,不要再執著法,如果再執著法,就又成為執著了。

這個「得」就含著一種造作意。一切法成就了,有個造作之相,這就叫得。像我們想創一個事業,或者到溫哥華來,自己想有棟房子,經過一些手續,自己有了一所住的房子,這就是得到了。就世間相上說是得到了,就佛法來講,這一切諸法是不存在的,都是空的,都是緣生的,緣生沒有自體的。

諸位! 一個土地、一個房子、一個國度,經常是變化的。今天屬於你姓張的,明天也許姓李的,雖然沒那麼快,但經過幾年的變化,隨時都變化。就世間法說,用空來顯出有。現在說你所證得的果相,到最後證得究竟成佛的時候,還是原來本有的、本具的。原來本有的是什麼樣子呢? 實相沒有樣子,語言形容不出來,你必須真正契入了,就理解了,不是用語言、用形相能表達出來的。

所以無智亦無得,說菩薩修行一切法的時候,沒有一個能觀之智,也沒有一個所證之境,能觀之智跟所證之境一槪不存在。我們經常講佈施,佈施要三輪體空,沒有能施的人,也沒有受施者,也沒有中間所施的物,是三輪體空,一切都不存在。不存在是遣執的意思,所以說無智亦無得。不但沒有能觀之智,也沒有所證得的果德,就是這個含義。

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磐。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你自己修行、行道了,觀想或者行六度萬行,不論作什麼法,有所得,這個「得」是沒有什麼名相可言的,你自己心裡體會得到。因為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一切菩薩依著般若智到了彼岸;因為無所得故才能到彼岸,有所得就到不了,有所得就有所著,「著」是執著的意思。要知道無智亦無得的含意,下文就解釋了。

一切菩提薩埵,「菩提薩埵」就是「覺有情」,「菩提」就是覺悟,「有情」就是眾生。有時是大菩薩化作眾生,他依著智慧,能夠到達了究竟,證得果位。為什麼能得到呢? 因為無所得故。無所得而得的,是依著智慧,無所得而得到的。得到個什麼呢? 底下就是得到的相。

「心無罣礙」,就是得到的。「罣礙」就是苦果,假如有罣礙了就要受苦。「掛」的意思,就像我們用網魚或網鳥的罩子,把魚或鳥罩到了,飛不出去了。我們被什麼罩到了? 被煩惱罩到了,被無明煩惱、貪、瞋、癡、慢、疑,被這些東西給罩到了,就會起煩惱障。罩到了,不知道諸法的空義,不知道空義就「有」了,有了就到處都牽掛得到,所以你走不了啊! 咱們經常說「放不下」,為什麼放不下呢? 看不破呀! 為什麼看不破呢? 一切都有啊! 七情六慾都掛住你了,這是開闊地說,你就出不去,永遠在這網裡頭。什麼網呢? 六道輪迴,輾轉生死,永遠不停的,這就是掛。「礙」就是障礙。什麼障礙呢? 知道得愈多障礙愈大,愈是聰明人愈放不下,什麼都懂就是不懂,不是真正的懂。

「掛」就是我執,因為有我,什麼都要插一腳,什麼都是我的,就被煩惱所障住了。「礙」是法執,是所知障,所知障就是障涅磐的,有所知就是前頭說的有智,「智」就是所知。這幾十年來,我經常這樣講:「所知不是障,是因為知道得不究竟,不知道才障,障住了你所應該知道的。」因為無明淤塞,我們過去做了些什麼,我們不知道了、糊塗了,這是有障,障住了你應該知道的,這個障就是「礙」,就叫法執。

因為我執、法執,「我」放不下,對一切境上更放不下。「我」是在對一切世間的相上說,都是因為跟我有關係、想求得,看不破、放不下,因為一切世間相都是有的、都是真的,所以打你,你才痛,病苦你也感到痛,要是有失落感了,就心痛或是身痛。主要就是你掛住了,因為不能空,不知道一切法、一切境界也是空的,都是緣起沒有自性,也就是知道得不究竟,所以成為你的障礙了。

法執呢? 就是對一切法,承認「法」是有的,雖然證得我空,我沒有,法是有的。也因為法是實有的,所以諸法皆空。乃至於說六波羅蜜法也是空的,不是實的,只是一個方便善巧,做一個筏喻而修行的過程,只能這樣子說。因此就罣礙了,無智就沒有罣礙了,心無罣礙了。知就是障礙,因為你知道得不徹底,要是佛的大圓鏡智就徹底了,就沒有障礙了。因為在你的過程當中,你這個智不是真智。所以心無罣礙,無有得故。若沒有罣礙了,就沒有苦,苦就斷了。

「無罣礙故,無有恐怖。」恐怖是怎麼招感來的? 恐怖是業,貪求名利,貪求財富,患得患失,恐怕得不到,得到又怕失掉。你的身、口、意三業,跟欲界、色界、無色界,三業跟三界的果報是相應的,你造的業,業必感果,有這個業因一定感果,看你是善業還是惡業,善業感善果,惡業感惡果。因在感果的過程當中患得患失,這裡頭就有恐怖了。我們經常感覺害怕、有恐怖,特別是夜間或者走夜路,顧慮得很多,也就是顧慮恐怖,是因為你患得患失怕失掉。若心情開朗,看破了,放下了,就什麼罣礙也沒有了,無罣礙的話,恐怖也沒有了。沒有業就沒有果,果消失了,不再造業了,什麼恐怖都沒有了。

其次,沒有恐怖就遠離顛倒。遠離就是「離」的意思,「遠」本身就是「離」,離開了顛倒夢想。顛倒是什麼呢?是「惑」。顛倒是起惑,恐怖是業,罣礙就是苦果。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的智慧,把這些都除掉了。顛倒,用比喻來說,我們的腦殼是朝上的,若倒過來腳朝天,就不對了,就叫顛倒。我們做好多的事情,糊里糊塗的,顛倒的;就是指上頭說的,本來沒有我,他就執著有我。所有一切有形有相的,都是假法,都是緣起的。本來這個身體是假的,把它當成實有的,一當成實有的,苦惱就產生得太多了。一當成實有的,為了滿足身體要求就造業了,在造業的當中就是顛倒。本來是諸法無常的,他還執著常。

人人都知道這個身體一定要死的,但沒有一個人想到「我明天該死吧?」不會這樣想的,沒有人這樣想的。本來誰也知道壽命活不到一百年,頂多活到一百年,活一百年很少,一萬個人也不見得有一個。活到一百年又怎樣呢?一百年的時間很短,一百年到了,還是得死。死了,不是空啊,還有業隨著你呢,看你是善業還是惡業!但是,本來是無常的,一切法都是無常的,因為顛倒了,就起惑,惑就是迷了,迷了就把無常執著為常,本來無我要執著有個我,把因緣和合的東西當成實有的。

本來是苦,世界上我們所受的全是苦,包括樂受,在你最高興的時候,苦跟著就來了,本身含的就是苦。我們在台灣的時候,住在一個弟子家裡頭。他因為喝酒,把脊骨都摔斷了,本來感覺到痛苦了,但是還得去應酬,結果那些親友拉著他非喝不可,就硬灌。喝酒本來是快樂事,大家喝酒,唱唱玩玩,本來是快樂事,但是卻成為苦境。樂就是苦的因,本身就是苦,這就是顛倒,把苦當成樂。有時候辦酒席,今天請過來,明天請過去,大家聚會好像是樂,結果得了很多的病,本身就是苦,病從口入了。這就是顛倒,本來是苦的當成樂,本來是無常的當成常。

顛倒呢? 現在說的是身。把咱們自己的本性,把我們的佛性,把實相—自性的理體迷了,真諦迷失了,迷真逐妄就叫顛倒。我們所追求的是虛妄的,但是我們一直去追求,永遠得不到滿足。財富得了很多,沒有滿足的時候,永遠在追求,已經得到的又怕丟掉,這叫患得患失啊!

在洛杉磯,我那時候剛來,碰見一個也不怎麼信佛的人,在閑談間,他說自己中過一次樂透獎,得到了,高興吧!他跟我講,僅僅快樂了一年半。八方的親友因他發了大財都跑來跟他借、求幫助,他自己曾經受苦很久,一下子有錢了,就大大浪費,僅僅用了一年半,就恢復原狀,繼續到餐館去打工,錢沒有了,但業已經造下了。所以一切事看起來是得了,後頭跟著就失掉,是不由人意志而轉移的,這就是顛倒。

例如身體,我們想讓它乾淨,清潔衛生當然是要保持的,但是身體本身本來就不是乾淨的,怎麼洗也是乾淨不了,你不能把肚子劃開了來洗一洗,只能某一部分洗一洗,洗完了,你吃下東西它又變了,又是髒的了。九孔常流不淨,本來沒有什麼清淨的,要想追求個清淨的,有了這個身體本身就是不淨的。「不淨」指著慧業,你所做的業都不是清淨業,你一天所有的行動都不是清淨的。常、樂、我、淨,本來是四德,但是一顛倒它,拿不淨的當淨的,無常計為常,非我計為我,都是顛倒,顛倒是解釋這個意思的。

「夢想」,這個好懂,大家可能都理解。如果要拿它來形容我們一天的具體事實,或者我們夜間睡覺做夢,我們白天醒著,夜間的夢,你到了白天還能醒,但白天這個夢,你永遠不能醒。夢想,是你所想的都像是做夢一樣,水月空花,不要當成真實的。

如果說我們用功如何轉變我們的煩惱,或是克服困難? 經常有種罣礙,想把這種罣礙消失了;經常有一種恐怖感,想把這種恐怖感消失了。我能做得主了,不恐怖了,罣礙不住我了,這是醒的時候。夢裡頭還罣礙得住、罣礙不住呢? 醒的時候能做主,在夢中你能不能做主? 我們只有在苦難境界來了,最恐怖的境界來了,那時候你就相信念佛了,或者念佛號,或者念觀世音,隨念哪一聲佛號,或者念一些大乘經典,那些境界馬上就沒有了;而且,你能夠在做夢中不造三業,醒了再不害人、再不殺生。

做夢有時候夢到喝酒、吃肉,你是吃長齋的,你說:「我是吃素的,我可不能吃肉。」但在夢裡頭你就忘了,有這個時候嗎?可能有。醒的時候自己做得主,決不幹壞事;做夢就不知道了,做不了主了。

你現在醒的時候所想的也是在做夢啊! 你要是用功夫,在夢裡頭做得主,就晝夜一如了。佛經上經常講「晝夜六時」,晝三時如是,夜三時還如是。現在我們這個末法,身體也不是那麼健康,白天晝三時也支持不了。晝三時是十二個小時,日出四個小時,日中四個小時,日沒四個小時,就是十二時。初夜、中夜、後夜,又是十二個小時,總共二十四小時。印度是用六來分,我們是用二十四小時來分。

我們自己能做得主的,屬於真我的,能佔幾個小時? 例如說,你坐在那兒打坐念經,打佛七或打禪七,你坐在那兒念佛的時候,中間還有許多妄想,還是不屬於你的;這就已經很可以了,但是你一天能用多少時間在三寶上,用在了生死上? 另外在生死上頭,你用多少時間? 那你就很清楚自己的功力如何了。

總之,菩薩—菩提薩埵行菩薩道的時候,能到了無所得的境界,無智亦無得了。因為到了無所得的境界,就能夠依著般若波羅蜜多消除罣礙、恐怖、夢想,這時候就證得究竟涅槃,也就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三世諸佛」,「三世」就是過去、現在、未來,未來的諸佛,就是指這些行菩薩道的,證得究竟了,他是未來的諸佛。過去的諸佛已經成了,現在的諸佛正在住世,三世諸佛都是依著般若波羅蜜多故,依著這個智慧,才能得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阿」字翻「無」,「耨多羅」翻「上」,「三藐」翻「正等」,「三菩提」翻「正覺」,也就是「無上正等正覺」。

還不是「得」嗎? 雖然是得到無上正等正覺,得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個「得」是無得啊! 得即無得,是無得而得到的,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不到。金剛經上,佛問須菩提:「你認為如來有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說:「我不是這樣認為的。」佛說:「對!對!如是如是!假如我是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那麼燃燈佛就不給我授記了。」有得即不得,無得,就證得究竟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了。

所以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豁然大悟之後,發生很怪的事情,他說:「奇哉!奇哉!大地眾生皆有佛性,我證得的是原來的、自己本具的,沒有增啊!」這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上正等正覺就是菩提心,這個果菩提在佛是不增,在眾生也不減。無得,也沒有失,無得無失啊!

這個道理從字面上很容易講啦,但是我們要是想在心裡頭契合就很不容易了。怎麼契合呢? 如果你跟這個相應了,你煩惱沒有了,不會有煩惱了,睡眠啊、掉舉啊、昏沉啊,這些蓋都沒有了,你就知道這是真正得到了,真正到無所得了。如果你達不到這種目的,你還得修。對咱們來說,咱們還沒到這種地步的時候,有修有證,還要一步一步的走;等到這種境界了,無修無證。如果說我們超越一下,可以嗎?不可以,況且沒有可超越的。

在今生證道開悟修得好,你前生修了好多生啊,你不知道啊! 所以佛在《金剛經》上也是這樣說,「要是能聞到金剛般若波羅蜜,都不是一佛、二佛、三四五佛種的善根了。」依這個觀點,認識一切法,能入佛門,都不是你一生、兩生啊! 生生都入一下,入一下又失了,失了又轉人身來了,又入一下,一次比一次增加一點,你就開了智慧,逐漸的成佛,是積累的啦! 到真正明白的時候,是他多生修行達到這個功力了。

就像我們讀書的人,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到當博士了,你當然知道得很多,但是所知道的是你所學的那一門,你學物理化學的,僅知道物理化學,對哲學就不了解了,對環保的學問也沒有,對醫學的學問也沒有,因為你這個知是有限的。當我們得到這個無限量的不思議智,是無限量的,一通了,一切都通,而且知道得很究竟。

「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智亦無得」一定冠在前頭,怎麼後頭冠到前頭去呢? 得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了還是無智無得,因為是無所得故而有的,依著無所得故才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要是有所得呢? 這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還成不到。既沒有能觀之智,也沒有所證之果,就是這麼個含意。必須忘掉能所,有能所都不是究竟的,這叫二邊。

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因以上的緣故,無智亦無所得,以無所得故,才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這個緣故,你應當明白,這個「知」字當明白講,明白這個智慧到彼岸,也就是用這個智慧證得究竟,這個智慧沒辦法形容它。

以下說幾個咒,說這個般若波羅蜜的時候是顯,要來總持它,說這個意義太廣了、太多了,我們不能領會得到,或者我們的智力經常要起分別心。我們讀誦經的時候,如果讀一部《法華經》,你要是打一個妄想點一點,恐怕一張紙都點滿了,也不曉得打了好多妄想,你可以記的數目都數不出來,這些妄想就不是智慧了,你的功力被虛妄佔去了。

如果持咒呢?像《心經》這個咒:「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就四句。如果字數再少一點:「嗡、嘛、呢、叭、彌、吽。」再少一點,「嗡」一個字就可以,這就是咒。咒的含意就是總持,就是總一切法、持無量義。

咒在經上是不翻的,這是「五不翻」之一,就是「秘密不翻」。但是大家想知道這個咒的意思,前頭這個《心經》就是大明咒,它說大明咒、大神咒、無等等咒,就是說《心經》。這個《心經》也是六百卷的《大般若經》,沒有說多就好,多了你承受不了,一個咒「揭諦揭諦,波羅揭諦」這就夠了。「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各個翻的不同,因為它的含意特多。能海老法師稱之為:「成佛,成佛,大家都成佛。」這個四句就是大家都成佛,你要是持這個咒,大家都成佛。有時候也翻作:「到彼岸,到彼岸,大家都到彼岸。」用般若智慧到彼岸。說這個《心經》能除一切的苦難,是真實的、不虛的,信不信呢?

咒的名字很多,有陀羅尼、三昧、靜慮,都是咒的含意,而不是咒的總體,都是一部份。陀羅尼,有明的,有密的。明的就是顯,就是像《心經》前頭的經文就是顯,你去研究它吧! 密的就是後頭這個「揭諦揭諦」,密的,又叫做「真言 「。密宗在我們唐代的時候是真言宗,善無畏大師就是真言宗。

但是它含具有什麼意思呢?一切法都包含在這咒裡頭,一切法含有無量義,每一法裡頭含有很多義,我們只是簡料取其一點而不是究竟。咒裡頭就含有法、義,還有一個陀羅尼,就是咒的本身,完了,還有一個「忍」,忍辱的「忍」,忍就是咒,忍就是承認、印可的意思。

沒有耐力,沒有幹什麼,持不了咒。因為你不懂啊,念一念咒,心裡頭想「我得明白一點啊!」那就糟糕了。最初就因為一念不覺,就要明白,愈明白就愈糊塗,愈明白就愈糊塗,糊塗到你只取計名字,起業界苦,一共有九項,這是根據好多的大乘經典都這樣說。咒的另一種名稱叫總持,或者叫陀羅尼。

大神咒的「大神」,「神」就是很微妙,「神」就是我們自然的心境,自然的那個心體就是「神」。捉摸不到,無形無相,就叫「神」。

「明」,就像我們這個經的開頭「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的那個「照」字。明者是光明義,用智慧來說它是見別義,見照一切昏暗,這就是「明」義。這個「明」不是一般的「明」,是「大明」。凡是這個上頭都加一個「大」字,「大」字是指什麼說的呢?是形容實相理體說的,就是我們每個人本具的真如心,那就是「大」,「大」就是「體」。明啊、神啊,都是「大」的用。這個體所起的不可思議的妙用,能照徹一切,神妙不可思議。

「無上」是超越的意思,再沒有比它高的,是這麼個意思。

「無等等」,前面一個「等」是沒有相等的,沒有能跟它平等的,就是這個含意。這個咒,沒有一切法能跟它相類似的,乃至於相等的,更不用說超過它了。

用這個《心經》能除一切苦,那是不虛的,不是假的,是真實的,也就是度苦不虛。要是不能念全文,光持這個咒也可以了。

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這個咒我剛才說了,要翻嘛就那樣翻,這是我學來的,有個老和尚是這樣說。但是一般講經的、譯經的不翻,他要是翻了,給你寫在後頭就是了。如果你知道了,你念起來就起分別心,好多咒你知道了就起分別心。像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彌、吽」,不說它的含義,就形象來翻是白蓮花,你會起疑說:「我念一天白蓮花乾什麼?」這個白蓮花含義可多了,要把白蓮花講清楚,咱們三天也講不清楚。陀羅尼多數都不翻,也無須去翻。

現在我們隨著經文大致講一下子,我們重複一次,還有時間。

我們要是經常誦般若波羅蜜多,這個「多」字是多餘的,就像我們那個「之、乎、者、也、焉、哉」  一樣,是代語詞,你看「金剛般若波羅蜜」沒有「多」字,「大般若波羅蜜」也沒有這個「多」字。所以玄奘法師翻的是真實的,他用印度的原文、原意,把它的語氣都翻出來了,這個「多」字是這樣的意思。

《心經》是一切智慧之心,它是大般若的心。就全經來說,這是一個總樞,開闊起來就可以開闊出一部六百卷的《大般若經》,把它收攏了四句話就可以,開闊一點是二百六十個字,這就很多了。但是我們受持起來很容易受,為什麼呢? 好持啊!

你誦《心經》的時候,不要再想它的道理了,你就按這個誦好了,我所解說的道理只是它的萬分之一,一萬分的道理我僅僅說出一點點。如果你去持,持就是行,有信、有行、發願,信、願、行一定要三個具足的。生極樂世界念阿彌陀佛要信、願、行,你學一切法都得要修信、願、行。

但是我們不要把智慧當成聰明,這個叫世智辨聰,這個不是智慧。真正的智慧是能夠斷惑,不被煩惱所轉,不被外頭的境界所轉,有這種力量才叫做智慧,能認識一切諸法,達到諸法的空相。如果你想生極樂世界,你能達到空相,一定上等上生,證得無生法忍。一切諸法無生就是空相,要能證得這個空相,就證得無生法忍了,無生法忍的法是無法之法。所以一切法的本來自性是無生無滅的、不增不減的、不垢不淨的,這就是般若的真義,這「六不」是般若的真義。因為有這個了,能夠這樣認識了,一切的惑緣、煩惱,對你來說,都脫離了,都遠離了。

但是現在沒辦法,當你一煩惱的時候,一進佛堂,在那兒沉沉靜靜的先坐一下,坐這麼三、五分鐘,使心境沉靜了,你就一句一句念,不要念快,用觀想的念,一句一句念:「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你就這麼想吧:「照見五蘊皆空」。這麼一句一句念啊,你那個煩惱、智慧,雖然不能像觀世音菩薩照啊,你一照它也就空了。念完了你想:「我這幹什麼、煩惱什麼?」你的照見就空了  。

文裡頭「遠離顛倒夢想」,凡是你煩惱的時候就是顛倒夢想。經常有恐怖感,還特別害病,害了病或知道自己的病不好治,就恐怖了,纏綿了。恐怖什麼呢? 怕死。你看,沒死的時候,經常的想:「學佛的人求死啊,要了生脫死嘛!」真的要你死的時候,就不想死了,就是如此啊!

如果你要是有病痛的時候,你說:「這回可好了,我該走了,我可脫了這個枷鎖了。」肉體就是枷鎖啊。你要是有這個心情,病沒有了,煩惱沒有了,不論生老病死都轉不動你。求不得是苦,如果你經常這樣,你還求什麼,你不會去求啦。「好!我正想還你債呢,你可找我來了,謝謝你啦,咱們今生了斷吧,我要走了到極樂世界去,不要你纏著我,讓我去不了。」這樣子把那個冤家當成親人了,「你是來成全我的道業的!」他對你的怨恨起不來了。抬杠、鬥爭得兩方面啊,一方面放下了,另方面他就沒對像了,沒對像了,他的煩惱也不會太厲害了。

當你愛人貪愛的時候,你就想到五、六十歲了,你老了、樣子變了,就不貪愛了,知道不? 人都是這樣子。感到你要死了,說也沒辦法把死人抓回來,「這是我所最愛的,你不能死啊!」不能死還是得死,死了之後,你把他的尸體擺一段時間,等他腐爛,你看,你還愛不愛嘛!

有些個小說道義很深,看小說能開悟啊,可是做小說的人他可沒這個境界,也就是他會做,但是還開悟不了。《紅樓夢》是很好的道書,賈寶玉是個石頭,林黛玉是個草,連木頭都不夠,木頭還堅固一點,是一棵草。一打開那個書,兩句話:「甄士隱、賈雨村。」最初出場的就是甄士隱、賈雨村這兩個人,不知道大家看過想過沒有,我一看,知道這個書沒真的,真的事都隱了,假話都在這兒擺著呢。「賈雨」啊,「雨」是話啊,你別看是在下雨,他取那個音了。結果曹雪芹他明白沒有? 寫《紅樓夢》裡頭的道話很多啊,他是在別的書上摘下來的,自己一點也沒開悟。最後就窩窩囊囊、一事無成的死了,一生不得志,就是寫他自己。

所以不論學什麼法要會學,看見世間相要用般若智來觀、來照一下子,看這些人在幹什麼,忙得不得了。特別是在紐約早晨,六、七點鐘大家趕啊趕班車上班,到晚上又加班,現在都裁員了,一個人要做一個半人的工作,又不敢辭退,辭退就沒飯碗了,必須得幹,不知道忙什麼。你們說忙什麼? 忙死就好了,忙死就是達到不死了。顛倒啊,他不知道在忙什麼啊,他要是知道了、有個目標,那還好呢,沒有啦,就這樣顛倒。

我以前也是這樣子,如果煩惱了,到佛像前一坐,《地藏經》太長了,念個《金剛經》啊,或念個《彌陀經》,對著佛像念念什麼都化解了,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你就出來佛堂告個行,煩惱事早忘了,不是忘了,而是你智慧開了,你知道一切諸法都是假的。

騙什麼呢? 蓋蔽你這個真心,你就糊裡糊塗造業去吧。咱們講三世因果,你現在做的正在造業呢,本來是果了,已經在受苦了,又造新業了,現在我們所做的是未來的果,這個果已經定了,所造的一切都是因,因就給未來定果,叫做未來的生死。

現在,大家有什麼意見嗎?我們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我們講過兩部經,一個是《佛說無量壽經》,一個是《心經》,這兩部經是一樣意思。《佛說無量壽經》是事上說的,《心經》完全是理上說的,我們要把這兩個結合起來。事即是理,這個理是來顯那個事的,事能夠顯理,但是理是成那個事的,你溝通一下就知道了。

有沒有問題?

問:能不能講故事?

答:有個德山宣鑒祖師,過去他在山裡頭修了很多年,給《金剛經》做註解,注了好多年了,注了好多,自己挑了一擔子下山了,準備出版印去了。下到山底,有個賣燒餅、果子、油條的點心鋪,德山祖師走到那裡就問裡面的老婆婆:「老婆婆啊!我買你的點心吃。」她說:「大師父!你下山了,你這上哪裡去啊?」他說:「我做了一部《金剛經》的註解叫《青龍疏鈔》,我要去印。」那時候沒有出版社,自己要印都要用木板刻啊。老婆婆說看他給《金剛經》做的註解,還挑了這麼一擔這麼多,她就問他:「師父啊!《金剛經》上有幾句話,我可以請你開示開示吧?」他說:「妳說啊,我對《金剛經》很熟。」  「《金剛經》上有這麼幾句話:『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老和尚!你要點的是哪個心啊?」他一聽,就不知道要點哪個心了。三心都不可得,你要點心,要點哪個心?他一想啊:「我著了一部《青龍疏鈔》,還不如一個老婆子。」  一賭氣,回山去了,把《青龍疏鈔》燒了。

我們說《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你用哪個心來學?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你現在的現前心,你用哪個心來學? 現前起,念念不住。前念隨著我語言就消失了,你用哪個心來學? 永遠不住的,念念不住的,沒有現在,沒有現在也就沒有過去,沒過去也就沒得未來。這個得參,個人去體會。

問:您是用哪一個心在講?

答:無心在講啊!我哪有心講! 你答不出來,用無心聽就好了。那個老婆子要是問我點哪個心,我點的是無心啦。

問:是不是念經不如念咒?念咒不如念佛號?

答:一樣的,看你念哪一個相應,你念哪一個得到的利益大,你就念那個。不過念咒、念經、念佛號,這三個都得到加持。念佛是仗著你念哪尊佛得到哪尊佛加持你,這是仗他力。念經呢,經是佛所教導我們的,念大乘經典你能開悟,並且念經的本身,你經常念,就漸漸入進去了,你念哪部經就能入到哪部經裡頭去。念咒就是總持。

但是比較起來,我們在家庭裡頭,要是為著方便,念佛還是好,或者念藥師佛,或者念阿彌陀佛都好,如果念念久了,念純熟了,再加點觀想力。我感覺年紀大一點的,還是念佛好,念佛號得到佛的加持。而且念佛號也具足經了,也具足咒了。「阿彌陀佛」沒有翻,它就是咒啊,「阿彌陀佛」不是咒嗎? 也是咒啊。只要「阿彌陀佛」完了就具足一部經,「無量壽佛」又是一部經,「觀無量壽佛」又是觀想的,總攝起來不就是咒嗎? 也是咒啦。

看你念的哪個相應,有的念《金剛經》特別相應,他可以斷煩惱,用它來延年益壽。《金剛經》又稱「延命真經」,好多過去的大德,經過算命的批過八字而生了恐怖感,說要死得早,他又不想死,就念《金剛經》,念了《金剛經》他就壽命延長了。

還有沒有問題?對於問答,禪宗有一千七百多個公案,是機鋒轉語。我以前小的時候,無知的時候,也想學這一套,因為我曾在鼓山住,鼓山禪堂裡頭,參禪的人跟參禪的人,碰到面都是機鋒轉語。怎麼叫機鋒轉語呢? 就是我說一句話,你能夠給我下一個轉過來,就看臨時的慧。古來人是這樣修好多年,一句話、一個動作就開悟,我們現在拿它來逞嘴巴皮:「你看,我多有智慧,你一問我就答出來了。」沒悟啊,這樣久了,就耽誤了。耽誤什麼呢? 悟性就閉塞了。那得經過好多參啊,問你一句話,就要參參參,參到廢寢忘食,變成個傻子了,就開悟快。起碼你要破個參,但還距離開悟還很遠的,距了生死還很遠呢。

禪宗的公案,有些人願意看,但我覺得不要看,看了就把你自己的悟門全塞住了,那是別人說的話,是別人的境界,跟你有什麼關係?若你念念經,那就不是了,經的句句話都跟你有關係,就告訴你應當這麼做。人家問:「如何是祖師西來的大意?」或者他說個數字,或者說是你屙的大便—乾屎橛,你怎麼理解啊? 所以,有些個情況,學禪宗的人要學祖師怎麼修行,不要學祖師開悟的整個答覆,那都不是我們的境界,念經就不同了。

問:請問師父,能單稱一尊佛號,或多尊佛號?比如說我念阿彌陀佛,我也順便念觀世音菩薩,這是稱佛號的時候,單稱一尊佛就好了?

答:你可以念一千聲阿彌陀佛聖號,念一千聲觀世音菩薩聖號,你要想這樣念就這樣念嘛!你念阿彌陀佛不是很好嗎? 阿彌陀佛是觀世音菩薩的老師嘛! 念了師父,徒弟的也有了,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也都在內了。

問:有時候念阿彌陀佛,不念觀世音菩薩,心裡頭過不去。

答:過不去就念吧!(眾笑)

問:念了地藏菩薩,沒念觀世音菩薩又難為情。

答:自性彌陀,有沒有自性觀音啊?有啊。《楞嚴經》講觀世音菩薩,說「反聞聞自性」的,他觀一切眾生音乃至一切音聲,聞一切音聲就跟他的體相合了。所以你念觀世音菩薩,觀世音菩薩就聞見你的聲音;你念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也聞見了;念他老師,他還聞不見嗎?所以我們不要起分別心,自性觀音、自性彌陀,什麼都是自性,萬法都是自性,何況阿彌陀佛,何況觀世音菩薩呢? 這個鐘是不是自性啊? 離開了實相沒有,一切諸法都是以實相而起的。你念的時候不要念自性彌陀,你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是我的自性;念觀世音菩薩,也是我的自性;念普賢菩薩,也是我的自性;三世一切諸佛都是唯心造的,一切諸佛菩薩、一切眾生、一切法都是我心造的。是這樣子解釋,這是認識上的關係。

我們平常看來是一般的、沒有問題的,但是在他心裡頭就有問題啊! 總之,我們學一切法的目的是為了修行,我們知道了這個方法,我們就要去做。光聞慧成不了道,聞完了得修思,經過你自己的思想整理,把它變成你自己的,然後依照你自己的這個去做去修就成了,這個就成為你自己的了。念阿彌陀佛,最後你成了佛了,那你就是佛了,你也就是阿彌陀佛了,說你是釋迦牟尼佛也可以,說你是藥師佛也可以,反正自己加個名字就是了,含義就是這樣子。

問:師父!你能不能開示一下,《心經》學完以後,要怎麼樣修學唯識學?

答:要學唯識學? 這牽涉就太廣了。現在就好好念《心經》就得了;要學唯識學啊,就得把唯識學做個解釋。這裡頭牽涉很多唯識學,我們解釋了一下。八識,前五根的五識—眼、耳、鼻、舌、身、意,根對塵中間一定要有識,沒識的話根跟塵不起作用。識就是分別、了別的意思,這個識就是智慧。

把識用到邪知、邪見上也是智慧啊,但是那個智慧變成世智辨聰,乃至很不容易回到你原來的空義。你先由這個相上頭,理解到了,完了,你逐步才能達到空;如果你相上沒理解到,你一下子就具體的空,你空不下來啊,這叫做邪空,觀的就是邪空觀,經過分析,經過研究。

第六意識就是以了別為義,它就是看什麼、分析什麼,咱們現在所有的作用都在六識當中。七識只有傳送的功能,叫「末那」,「我」就是從末那識開始的,末那橫生思量執著我,它依著八識的相分而起的。我對唯識學不是研究很透徹,可以說學得很少,我學法性的。唯識學起來,先得一步一步的,先學百法,就是五十一個心所法,再加八個心法,也就是八識。這個心所法五十一個就是歸八識所有的,是它所派生出來了,都是根據第六意識所產生的。還有二十四個不相應,還有六個無為。這樣就叫做一百。把這個學完了之後,像《唯識二十頌》、《唯識三十頌》就得學。唯識學是專門的一宗—唯識法相宗,具體說,有好多論,說起來大家的腦子就複雜了。

問:修學《心經》以後,大家如何依照《心經》去做聞、思、修? 平常當機怎麼用?

答:現在大家念念《心經》好了,聞、思、修現在還太深一點,一步一步來吧。

(方廣編輯部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