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因為住於虛妄不實之相而起煩惱困惑,並由此造業,導致種種痛苦。如果我們想要從中解脫,就必須斷除對一切假相的執著,那麼,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首先,要用智慧去透視世間一切事物。認識到因果和無常的規律,認識到空性的了不可得,只有洞悉事物的真相,我們才不會被它的假象所迷惑,才不會住著其上。也只有這樣,才可以避免貪瞋癡煩惱的生起,避免生命中由住著而帶來的痛苦。

在我們所熟悉的《金剛經》中,須菩提請教佛陀:「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整部《金剛經》都是在回答這兩個問題。「云何應住」,即修行者的心如何住?「云何降伏其心」,即通過什麼方法來降伏我們的心?

佛陀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無住生心」。無住,就是不住於相。菩薩在修佈施時要不住於相:「菩薩應無所住而行佈施,所謂不住色佈施,不住聲香味觸法佈施」,如若不然又會如何呢?「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佈施,如人入暗則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於相而行佈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不住相佈施,就是在修佈施時觀三輪體空,不住於能施的我相,受施的他相,及所施的物相。倘若在佈施時心有所住,則佈施有限,功德也有限;佈施時心無所住,則佈施無限,功德也像虛空一樣不可思量。

菩薩在度眾生時也要不住於相:「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邊眾生已,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菩薩廣度一切眾生,卻不能住於度生相,不能有能度的我相,所度的眾生相。菩薩如果在度生時尚有我相、眾生相,就沒有資格被稱為菩薩。

在佛法的學習過程中也要不住於相:「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以是義故,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通常,人們沒有學習佛法以前,住著於世間相;學了佛法之後,又住著於佛法。其實,只要是住相,一樣都能成為修道的障礙。就像落在眼中的金子與沙子,對眼睛會構成同樣的影響。所以,修學佛法不但不能住於世間相,也不能住於佛法。

在修證佛法的過程中,同樣要不住於相:須陀洹沒有得須陀洹的果相,斯陀含沒有得斯陀含的果相,阿那含沒有得阿那含的果相,阿羅漢也沒有證得阿羅漢的果相。因為,阿羅漢如果認為我得阿羅漢果,那就是有我人眾生壽者相。《金剛經》又說:「須菩提,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須陀洹等四種果位是聲聞乘行者證得的果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無上佛果。三乘行者在修證佛法過程中,以般若智慧證諸法實相,能所雙亡,無智無得,如果取相妄生分別,早就和真理不相應了。

《金剛經》中處處都在提醒我們不住於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實相者即是非相」;「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要證得實相,必須以般若去觀察一切:「如來身相者,即非身相」;「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如來說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所言眾生者,即非眾生,是名眾生」……從而達到無住生心的效果。

禪宗發展到五祖之後,開始以《金剛經》思想作為修證指南,其後,六祖也是因聽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大徹大悟。而惠能大師的得法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也正體現了般若空無相的道理。

六祖的《壇經》,也是以無住相修行來教授後世的學人。對於煩惱與菩提的區別,祖曰:「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煩惱與菩提僅在執境與離境的一念之差,執相就是煩惱,不執相則是菩提。

對於見性成佛,祖曰:「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見性成佛。」又說:「若開悟頓教,不執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佛性每人都本自具足,只為煩惱塵勞不得顯現,如能不住於相,佛性便能顯現。

對於佛法的修證,六祖同樣以無住生心概括了禪宗的幾大要領。

「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念者,對一切境界心不染著,是為無念;無相不住於相才能解脫生命的痛苦。《心經》告訴我們:要用般若智觀照一切,認識到世間萬物了不可得,就能心無罣礙,無罣礙就無恐怖,從而遠離顛倒夢想,到達究竟涅架。涅槃是永恆的幸福寧靜,只有證得涅槃,生命才能徹底解脫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