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禪的三個階段

第一步:姿勢的放鬆

首先,放鬆是第一步功夫。如果連放鬆都做不好,我們就很難持久地坐下去了。要想把用功當作是家常便飯,那麼鬆弛的狀態是最核心的。先是後背,後背不要使勁地往前面挺,要略微鬆弛。如果松不下來,有一個動作是含胸墜肘(兩個肘部分地往下沉一點),這一部分做好了,就會感覺到我們的重心沿著尾椎骨落到盤著的腿上,這就好辦了。只要落到了盤著的腿上,我們的重心就不會偏移(說明你不是緊張的)。

姿勢放鬆了以後,下一步我們就要看看氣息(呼吸)了。要判斷氣息是否緊張,是否調順,有個標準,就是我們的眼睛如果翻來翻去、或者使勁地眨,眼簾總是跳來跳去,就說明氣息崩住了。眼睛是我們心靈的窗口,眼睛緊張就說明我們心裡面是沒有放鬆的。這時候我們可以把呼吸有意地加強、加快,用氣息把現在這個困境的狀態吹送過去。如果眼睛還是緊張,就有意地加快、加強呼吸,很快氣息就調順了,自然就放鬆了。

如果姿勢放鬆了,眼睛也放鬆了,其它部位的放鬆就很容易了,不會再有什麼緊張的了。注意不要太刻意地講究某種打坐的姿勢。有些書本所說的七支坐法:舌頂上顎,雙目垂簾,含胸拔背,其實這些要求都是人為的,特別容易讓我們心裡產生執著。而經常禪修的人不會要求在姿勢上面怎麼去努力。兩個手扶著膝蓋也好,互相握住也好,結個定印也好,相互交叉也好,怎麼放都行,關鍵是要有一個比較靈活的調整空間,不要把它固定得那麼死。

有人打坐,兩個大拇指死死地頂住,弄得很緊張,別的地方不緊張,就是手很緊張,那也是很麻煩的。如果手一緊張,坐到中途時,就會覺得手完全沒有知覺;等到坐完時,整隻手都是僵的,動都動不了,這就是因為我們的緊張使身心不能調整到自然的位置上來。怎麼樣擺放身體的各部位,讓自己能夠輕鬆,我們就怎麼擺。這就是打坐的基礎要求,也是第一步的要領。

第二步:氣息的放鬆

現在調節第二個部分——氣息。幾乎所有打坐的人都遇到過這樣的問題:一打坐,我們的氣息就顯得亂,想把它調順,調得又細又長,但是越調就越起到反作用。我們希望它細長一點,它就是短粗。我們越去壓迫它,它就越短越粗,好像不可能產生什麼變化似的,這就是我們調息的一個失敗。

氣息就是念頭,我們在調息方面失敗,說明我們在用心的方面是失敗的。一定要掌握一個要領,就是我們不要特意地想把氣息變細變長。萬一覺得自己比較緊張了,我們就乾脆打開閘門放洪水,使勁地出幾口氣,把呼吸加快加長,然後把淤積的呼吸給調理順暢。有一種情況,就是肺部長期勞損的人打坐,即使用很長的時間來有意地加快呼吸,最後呼吸也還是順不了。那該怎麼辦呢?已經花費很長時間了,本來是想求靜,結果自己有意識地加速加強它,最終不改良,也不向好的方面改變,這種情況下就只能繼續,終有一天我們的氣息會突然地寧靜下來,不需要我們再去努力地改變它。氣息的部分,如果順,我們不用留意它,讓它更順;如果不順,一定要有渠道,開閘泄洪,像這樣才能讓氣息調理開。

第三步:嘗試用功

1、用功的方法:參話頭

如果氣息的基礎都打好了,第三個部分就是開始嘗試著用功了。我們以前所談的氣息方面的準備,都是進入止觀中「止」的一種門徑。止的這一部分是一種力量。如果氣息這方面調理得順,那麼止的力量會加強,整個人的心力也會加強,我們思維的邏輯性、完整性、條理性自然也都加強了。那麼用功一般用什麼方式呢?其實各種人對於用功都有不同的因緣。在我看來,各種因緣中最為殊勝的就是禪宗的參話頭。這是一種基本上不用張揚什麼理論,而直接使用所有理論的最核心的方式,是一種非常省力的方法。

我覺得,參話頭是一種非常好的方法,它是古人留下來的方式,核心就是疑情。通過前面兩個基礎,我們可以檢驗自己是否通過。如果沒有通過,那就在前面兩個基礎中去用功夫,禪宗參話頭離自己就有點遠。

處於前面兩個階段的人就盡量調節身體、調節心理,讓身心達到協調和順,坐起來就不是那麼費勁了。其實生理上的一些自然變化和我們的心態是緊密相連的,比如說盤腿的問題,有時坐在平地上就覺得不穩、不安、不舒服,這些和我們用功都有著相互聯繫,或者正面或者反面。

如果調節得比較順當,打坐應該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只要身體不給自己找麻煩,一般坐一坐或者坐到第七坐,我們自然會對打坐產生特別的興趣。因為在坐的過程中,我們的身心會自然地感受到一些愉悅、輕安、快樂,這些是我們生理底層會反映出來的狀態。如果是坐到那,心還沒法收回來,坐不住。總覺得地面太硬了,或是覺得骨頭太硬了,這些情況都是一種不調和,這種不調和可以通過調整呼吸的方式來調節。如果能讓氣息之流逐漸地和緩下來,我們坐在任何地方都會覺得很安靜,尤其坐在凳子上盤起腿來就更舒服(這樣我們從生理上來說就比較正常了)。

2、用功切忌:貪多求快

用功的事情我們一定不能貪多求快,「參禪求道莫心焦,求道心焦路轉遙」,不能貪多。禪宗的功夫,疑情的核心在話頭上,這個話頭就是我們要追究,把這種疑的狀態,保持下去,追究下去,這是一個把所有複雜的東西變簡單的做法。如果平時在繁忙的人際、工作的場合之後,打一坐,我們往往會有這樣類似的感受。在打坐之前會覺得某某冤案、人情世故、責任讓自己無地自容或者焦慮萬分,或者覺得那件事情是不可改變的懊悔、錯誤、憤怒,但如果你打坐一個小時或一個半小時後,睜開眼、放下腿,就會有一種感受:以前覺得難的事情沒那麼難了,突然一下有解決的智慧了,這其實是身心的氣血逐漸內斂所產生的一些相關的變化(也可以說修行產生智慧就是這樣慢慢來的)。

我們平時不要覺得自己的能力是固定的,在心沒有靜下來的時候,見到的能力都只是一小部分。如果我們能有所靜修,那麼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就像層層地剝開芭蕉一樣,會有不同的認識。過去古人說「吾日三省吾身」,這個「省吾身」的功夫,實際上和我們用心的功夫基本原理是一致的。為什麼有興趣去反省自己呢?因為心在追究一個真理或是停留在疑情上進行摸索的時候,心裡的結構就越來越直率、簡潔,所以等到一坐坐完,就發現自己對於人生的理解、對於世界的理解突然發生了變化。

我們在課堂上所學習的中觀和般若的知識,基本上是用思量的方式去接受了解,而有一個更為直觀的方式讓我們去接受了解,就是禪修。禪修的方式讓我們把很多佛法綜合性的道理很直觀地拿來受用。打坐幾乎是從另外一條感性的途徑,來讓我們從人生的一些坎坷和迷繞當中脫穎而出,讓我們獲得一些嶄新的收益。

3、用功的目標:道

今天我們禪修營的營員們一塊坐在北海禪院的土地上,其實非常難得。我們同見,我們同行,我們同修,我們作為道友,共同研究的是一個什麼道呢?這個道,單獨對它定義是很困難的,用排除法就可以理解:首先你別認為能在肉身裡找到一個完整的道,你要脫開對它的研究和執著;你也別以為在身體外面真的有一個道,我們的宇宙、外部世界就真的是一個道,你也得脫開對那樣一個世界的執著;你也別以為我們的知識能夠昇華成那樣一個道,沒那麼簡單。知識是知識,見解是見解,思索是思索,到頭來這些東西都得甩掉。如果這些沒有放得乾淨,想找到道,很難。

今天我們在這裡要用的功夫就是禪宗的參話頭,那我們用參話頭的功夫要找到一個什麼道呢?如果提前說一句,很簡潔,就是一個沒有道的道。你總覺得有一些東西,是你的收穫,其實很難說,很有可能那就是你的錯誤。所以既然大家到了這個地方,那就安心。既然已經坐下來了,那就不要掙扎了;既然腿已經有點不舒服了,那就想辦法調解一下,不過不要夢想著馬上蹦起來,到外面跑一下、跳一下。就地解決,心裡的煩惱就地解決,身體的問題也就地解決。就在這裡坐下來,把一個「念佛是誰?」的功夫好好提一提。

我們在以前的課程中學習過很多,關於循身觀、白骨觀等等,那都是現成的、自然的,也許大家都還摸索、試行過。而今天我們這裡要用的功夫就是參話頭。默念三聲佛號後,我們自己開始追究,誰讓我們念起來的?不明白是誰讓自己念的,找不到這個始作俑者,那怎麼辦?都很糊塗,都沒有辦法把這個糊塗的事情弄清楚,這是一個有些疑的狀態,就將這個疑的狀態持續下去,不要輕易地就跟著自己的某種思路去跑了。如果有妄念,就「佛來佛斬,魔來魔斬」,一個「念佛是誰?」,從頭到尾地持續下去。只要能夠身體放鬆、心裡放鬆,沒有任何負擔,能把這個「誰」字維繫下去,我們就做放下萬緣的準備,管它天塌了,還是地陷了,反正今天已經坐到這了,坐到這,我們的功夫就要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