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對手是自己

我們的廟地處北京的海淀區,這個區彙集了很多著名的高校,所以來這裡出家的教育程度比較高,海淀還有個基督堂,信基督並參加那裡的活動的也大都是以知識分子為主。

地理位置這個重要的因緣起了較大的作用。也沒有什麼神秘的,我估計如果我們的廟處在山西的大同,廟裡的很多人應該都會有煤礦工作的經驗。

出家人學歷高了,好像社會上比較不適應,老有人問這事,其實,就我的觀察,我覺得人才的定義要重新斟酌一下,一個人有才華,不能立刻就被稱為人才的,如果一個有才華的人跟社會對立,不能服務社會,那還不如沒有才華。

拿我自己來說,本事不大,但脾氣不小,出家前就有人說我是憤青,我還不服氣,跟別人犟。看誰不服誰,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周圍的圈子很多都是這樣的人,大家在一起,不是批評批評社會就是批評批評哪個名人,指責指責社會現像什麼的。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現在想,唉,丟死人了。徹頭徹尾的蠢貨。還總把自己當根蔥。

進了僧團,很長一段時間,也是這樣,看誰不服誰,要不是佛教的教育,師父的點撥,我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後來才明白,真正的人才,那是要為社會做貢獻,對他人有用,要會動手做事,利益大眾,動嘴寫字罵人怎麼能叫人才呢。

本事小的,做好本分事,心態平和,自己好,大家也好;反過來,就很麻煩。本事大的多為社會做事,少說多做,就如同我們大家都生活在一艘大船上,哪裡有漏洞,趕緊去補,而不是只顧挖苦,批判,冷漠絕望,袖手旁觀。船沉了,大家都在上面。

甚至於不為社會做事,為自己營謀,坑社會。這樣的人才就更不能叫人才了。

真的是要感謝佛教,不然,我一定會死的很慘。

寺院裡會來很多年輕人,極少數人出家,大多數人是沖著師父,或者是宿世的善根,沖著佛門的清靜自在的氣息而來的。

這些年輕人中,很多人真的很替他們慶幸,能夠在生命中第一時間裡就認識和了解到這樣一個真道理。這在他們未來的人生中會少走多少彎路,少遭多少罪啊,而且,對於國家和社會來說,真的是好事。

出家前,我就遇到過,國家、家庭苦苦培養了的人才,大學畢業了,博士也畢業了,有了海外從業背景,翅膀一硬,有了資本就跟國家翻臉了,除了賺錢,批評批評國家以外,真沒見到還有什麼作為,而且一度他是很多年輕人的榜樣。包括我在內。

當然,這個翻臉不是外在的背叛祖國,而是不跟這個國家這個社會一條心了。按照我接受的佛門教育,就是內心里長期對外在負面信息反覆串習,總緣黑暗面,久了,人的內心就黑暗,就失望,就沒有力量,人就消極。

我是蹉跎了太久才知道這個,苦都白吃了。也不知道上輩子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這輩子混到這麼晚才懂得這個。

現在看起來,還真的是佛門有辦法,不然,年輕人不太容易搞清楚,很容易被負面的說法和情緒帶跑。然後走上內心和國家社會對立的道路,於自己、他人乃至大眾都是一種傷害。

出家前,有一個我很景仰的大作家告訴我,一個人生命價值的體現就在於他的對手有多麼強大。

我一度把這個對手理解為社會,理解為政府,理解為一切權威。

後來,我才知道,天啊,我搞錯了,原來,世界上最強大的對手就是自己。一個人生命價值的體現就在於是否能夠戰勝自己。調伏自己內心的煩惱,貪慾、仇恨、愚癡。

有個信眾,她真的是很有智慧,讓自己的孩子一直在寺院裡做義工,後來這個孩子去國外留學。據說,當地大使館對這個孩子的印象非常好,認為他懂事,內斂,謙下,和其他有條件留學的同齡人有明顯的不同。

這個母親說,她的孩子長期在寺院裡做義工。

知識,目前還是這個世界發展的重要動力和手段,但是,沒有心靈的沉穩和淨化,這些知識很難說會給世界帶來什麼。

寺裡最近來了兩個禪師,從歐洲來,他們先在日本學習禪法,後來學習漢傳大乘佛教的禪法,除了交流禪法之外,他們告訴我們,很多人在努力尋找佛教和基督教之間的共同點。

我理解就是化解對立。而且禪師告訴我們,他理解的禪,實質是慈悲。

寺裡每週都會有很多年輕人來,有各式各樣的參訪團來,這樣一個道理大家能接受,能行持在自己的生活中,就一定能獲得利益。

我相信,這些年輕人這麼有活力,這麼發心,一定是在身心上有所領悟。不然不會越來越多的人來寺院裡起早貪黑地學習和參與勞作、修行。

僧團裡的年輕僧侶們,剛出家的時候功課差不多,過了幾年之後,有的人會側重事業,有的人在經教的學習上努力,等等,師父會有不同的安排。

大家常常會在一起交流一下彼此的心得,有個年輕的師兄,學校畢業後就出家,一直在承擔事業,剛剛負責裝修了一批宿舍,很有感慨和心得。

他說,裝修一批宿舍竟然要付出這麼多的心血、勞動,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畢業,還沒有給社會做什麼貢獻,就享受了這麼多別人的勞動,以後的人生道路中,就算是吃的、用的再差,也都不會抱怨什麼了。

聽了以後,讓我很受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