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學道者,先須並卻雜學諸緣

夫學道者,先須並卻雜學諸緣,決定不求,決定不著,聞甚深法,恰似清風屆耳,瞥然而過,更不追尋,是為甚深入如來禪,離生禪想,從上祖師,唯傳一心,更無二佛,指心是佛,頓超等妙二覺之表,決定不流至第二念,始似入我宗門,如斯之法,汝取次人,到者裡擬作麼生學?所以道:擬心時被擬心魔縛,非擬心時又被非擬心魔縛。應有魔字非外來,出自你心,唯有無神通菩薩,足跡不可尋。

若以一切時中,心有常見,即是常見外道,若觀一切法空,作空見者,即是斷見外道,所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此猶是對外道邪見人說,若說法身以為極果,此對三賢十聖人言,故佛斷二愚,一者微細所知愚,二者極微細所知愚。佛既如是,更說什麼等妙二覺來?所以一切人,但欲向明,不欲向暗,但欲求悟,不愛煩惱無明,便道佛是覺,眾生是妄,若作如是見解,百劫千生,輪迴六道,更無斷絕。

何以故?為謗諸佛本源自性故。他分明向你道:佛且不明,眾生不暗,法無明暗故;佛且不強,眾生且不弱,法無強弱故;佛且不智,眾生且不愚,法無愚智故。是你出頭,總道解禪,開著口,便病發,不說本,只說末;不說迷,只說悟;不說體,只說用。總無你話論處,他一切法且本不有,今亦不無,緣起不有,緣滅不無,本亦不有,本非本故;心亦不心,心非心故,相亦非相,相非相故。所以道: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法即非法,非法即法,無法無非法故,是心心法,忽然瞥起一念,了知如幻如化,即流入過去佛。過去佛且不有,未來佛且不無,又且不喚作未來佛,現在念念不住,不喚作現在佛。

佛若起時,即不擬他,是覺是迷、是善是惡,輒不得執滯他、斷絕他,如一念瞥起,千重關鎖鎖不得,萬丈繩索,索他不住,既若如是,爭合便擬滅他止他,分明向你道:爾焰識,你作麼生擬斷他,喻如陽焰,你道近,十方世界求不可得,始道遠,看時只在目前。你擬趁他,他又轉遠去,你始避他,他又來逐你,取又不得,舍又不得,既若如此,故知一切法性自爾,即不用愁他慮他,如言前念是凡後念是聖,如手翻覆一般,此是三乘教之極也。

據我禪宗中,前念且不是凡,後念且不是聖;前念不是佛,後念不是眾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聲是佛聲,舉著一理,一切理皆然,見一事見一切事,見一心見一切心,見一道見一切道,一切處無不是道,見一塵,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見一滴水,即見十方世界一切性水,又見一切法,即見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無,不無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

既若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之一心,一切微塵國土不出我之一念,若然,說甚麼內之與外,如蜜性甜,一切蜜皆然,不可者個蜜甜,餘底苦也,何處有與麼事,所以道:虛空無內外,法性自爾;虛空無中間,法性自爾。故眾生即佛,佛即眾生,眾生與佛元同一體,生死涅槃、有為無為元同一體,世間出世間,乃至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有性無性亦同一體。

言同者,名相亦空,有亦空,無亦空,盡恆沙世界,元是一空。既若如此,何處有佛度眾生,何處有眾生受佛度?何故如此?萬法之性自爾故。若作自然見,即落自然外道;若作無我無我所見,墮在三賢十聖位中。你如今云何將一尺一寸,便擬量度虛空,他分明向汝道:法法不相到,法自寂故。當處自住,當處自真,以身空故名法空;以心空故名性空;身心總空故名法性空;乃至千途異說,皆不離你之本心。

如今說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二乘菩薩者,為指葉為黃金拳掌之說,若也展手之時,一切大眾若天若人,皆見掌中都無一物。所以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本既無物,三際本無所有。故學道人單刀直入,須見者個意始得。

故達磨大師,從西天來至此土,經多少國土,只覓得可大師一人,密傳心印,印你本心,以心印法,以法印心,心既如此,法亦如此,同真際、等法性,法性空中誰是授記人,誰是成佛人,誰是得法人?他分明向你道:菩提者不可以身得,身無相故;不可以心得,心無相故;不可以性得,性即便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故。不可以佛更得佛,不可以無相更得無相,不可以空更得空,不可以道更得道,本無所得,無得亦不可得。

所以道:無一法可得。只教你了取本心,當下了時,不得了相,無了無不了相,亦不可得。如此之法,得者即得,得者不自覺知,不得者亦不自覺知,如此之法,從上已來,有幾人得知。所以道:天下忘己者有幾人?如今於一機一境、一經一教、一世一時、一名一字,六根門前領得,與機關木人何別?忽有一人出來,不於一名一相上作解者,我說此人,盡十方世界覓者個人不可得,以無第二人故。

繼於祖位,亦云釋種,無雜純一,故言王若成佛時,王子亦隨出家,此意大難知,只教你莫覓,覓便失卻。如癡人山上叫一聲,響從谷出,便走下山趁,及乎覓不得,又叫一聲,山上響又應,亦走上山上趁,如是千生萬劫,只是尋聲逐響人,虛生浪死漢,汝若無聲即無響,涅槃者無聞無知無聲,絕跡絕蹤,若得如是,稍與祖師鄰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