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寶藏經卷第二

元魏西域三藏吉迦夜共曇曜譯

六牙白象緣

兔自燒身供養大仙緣

善惡獼猴緣

佛以智水滅三火緣

波羅[木*奈]國有一長者子共天神感王行孝緣

迦尸國王白香象養盲父母並和二國緣

波羅[木*奈]國弟微諫兄遂徹承相勸王孝化天下緣

梵摩達夫人妬忌傷子法護緣

駝驃比丘被謗緣

離越被謗緣

波斯匿王丑女賴提緣

波斯匿王女善光緣

昔王子兄弟二人被驅出國緣

須達長者婦供養佛獲報緣

娑羅那比丘為惡生王所苦惱緣

內官贖所犍牛得男根緣

兩內官共諍道理緣

(一〇)六牙白象緣

昔舍衛國,有一大長者,生一女子,自識宿命,初生能語,而作是言:「不善所作,不孝所作,無慚所作,惡害所作,背恩所作。」作此語已,默然而止。此女生時,有大福德,即為立字,名之為賢。漸漸長大,極敬袈裟。以恭敬袈裟因緣,出家作比丘尼。不到佛邊,精勤修習,即得羅漢。悔不至佛邊,便往佛所,向佛懺悔。佛言:「我於彼時,已受懺悔。」

諸比丘疑怪問佛:「此賢比丘尼,何以故從出家以來不見佛?今日得見佛懺悔,有何因緣?」

佛即為說因緣:「昔日有六牙白象,多諸群眾。此白象有二婦,一名賢,二名善賢。林中遊行,偶值蓮花,意欲與賢,善賢奪去。賢見奪華,生嫉妬心:『彼象愛於善賢,而不愛我。』時彼山中有佛塔,賢常採花供養,即發願言:『我生人中,自識宿命,並拔此白象牙取。』即上山頭,自撲而死。尋生毘提醯王家作女,自知宿命。年既長大,與梵摩達王為婦,念其宿怨,語梵摩達言:『與我像牙作床者,我能活耳;若不爾者,我不能活。』梵摩達王,即募獵者:『若有能得像牙來者,當與百兩金。』即時獵師,詐被袈裟,挾弓毒箭,往至象所。

「時象婦善賢,見獵師已,即語象王:『彼有人來。』象王問言:『著何衣服?』答言:『身著袈裟。』象王言:『袈裟中必當有善無有惡也。』獵師於是遂便得近,以毒箭射。善賢語其夫:『汝言:「袈裟中有善無惡。」云何如此?』答言:『非袈裟過,乃是心中煩惱過也。』善賢即欲害彼獵師,象王種種慰喻說法,不聽令害。又復畏五百群像必殺此獵師,藏著歧間,五百群像,皆遣遠去,問獵師言:『汝須何物而射於我?』答言:『我無所須;梵摩達王,募索汝牙,故來欲取。』象言:『疾取。』答言:『不敢自取。如是慈悲,覆育於我,我若自手取,手當爛墮。』白象即時,向大樹所,自拔牙出,以鼻絞捉,發願而與:『以牙佈施,願我將來,拔一切眾生三毒之牙。』獵師取牙,便與梵摩達王。

「爾時夫人,得此牙已,便生悔心,而作是言:『我今云何取此賢勝淨戒之牙?』大修功德,而發誓言:『願使彼將來得成佛時,於彼法中,出家學道,得阿羅漢。』

「汝等當知!爾時白象者,我身是也。爾時獵師者,提婆達多是也。爾時賢者,今比丘尼是也。爾時善賢者,耶輸陀羅比丘尼是也。」

(一一)兔自燒身供養大仙緣

舍衛國,有一長者子,於佛法中出家,常樂親裡眷屬,不樂欲與道人共事,亦不樂於讀經行道。佛勅此比丘:「使向阿練若處精勤修習,得阿羅漢,六通具足。」

諸比丘疑怪,而白佛言:「世尊出世,甚奇甚特!如是長者子,能安立使得阿練若處,得阿羅漢道,具六神通?」

佛告諸比丘:「非但今日能得安立,乃於往昔,已曾安立。」

諸比丘白佛言:「不審世尊!過去安立,其事云何?」

佛告諸比丘:「過去之時,有一仙人,在山林間。時世大旱,山中菓蓏根莖枝葉,悉皆枯乾。爾時仙人,共兔親善,而語兔言:『我今欲入聚落乞食。』兔言:『莫去!當與汝食。』於是兔便自拾薪聚,又語仙人:『必受我食,天當降雨,汝三日住,華菓還出,便可採食,莫趣人間。』作是語已,即大然火,投身著中。仙人見已,作是思惟:『此兔慈仁,我之善伴,為我食故,能舍身命,實是難事。』時彼仙人,生大苦惱,即取食之。菩薩為此難行苦行,釋提桓因,宮殿震動,而自念言:『今以何因緣?宮殿震動。』觀察知是兔能為難事,感其所為,即便降雨。仙人遂住,還食菓蓏。爾時修習,得五神通。

「欲知爾時五通仙者,今比丘是。爾時兔者,今我身是也。我舍身故,使彼仙人住阿練若處,獲五神通;況我今日,不能令此比丘遠離眷屬,住阿練若處,得阿羅漢,獲六神通?」

(一二)善惡獼猴緣

佛在王舍城。諸比丘白佛言:「世尊!依止提婆達多,常得苦惱,依止如來世尊者,現得安樂,後生善處,得解脫道。」

佛告比丘言:「非但今日,乃往過去時,有二獼猴,各有五百眷屬。值迦尸王子遊獵,圍將欲至。一善獼猴語一惡獼猴言:『我等今渡此河,可得免難。』惡獼猴言:『我不能渡。』善獼猴語諸獼猴言:『毘多羅樹枝杆極長。』即挽樹枝,渡五百眷屬。惡獼猴眷屬,以不渡故,即為王子之所獲得。爾時善獼猴者,我身是也。爾時惡獼猴者,提婆達多是。所將眷屬,爾時苦惱,今依止者,亦復如是。爾時依止我者,長夜受樂,現得名稱供養,將來得人天解脫。爾時依止提婆達多者,長夜受衰苦,現身得惡名稱,人不供養,將來墮三惡道。是故諸比丘,應當遠離惡知識,親近善知識。善知識者,長夜與人安隱快樂。以是之故,應當親近善知識。惡知識應當遠離,所以者何?惡知識者,能燒燋然,今世後世,眾苦集聚。」

(一三)佛以智水滅三火緣

有國名南方山,佛欲往彼國,於中路至一聚落宿。值彼聚落造作吉會,飲酒醉亂,不覺火起燒此聚落。諸人驚怕靡知所趣,各相謂言:「我等唯依憑佛,可免火難。」便白佛言:「世尊!願見救濟。」

佛言:「一切眾生,皆有三火:貪慾、瞋怒、愚癡之火。我以智水,滅此三火。此言若實,此火當滅。」作是語已,火即時滅。諸人歡喜,信重於佛,佛為說法,得須陀洹道。

諸比丘疑怪:「世尊出世,甚奇甚特!為此村落作大利益,聚落火滅,心垢亦滅。」

佛言:「非但今日為作利益,於過去世,亦曾為彼諸人,作大利益。」

諸比丘問言:「不審世尊過去利益,其事云何?」

佛言:「過去之世,雪山一面,有大竹林,多諸鳥獸,依彼林住。有一鸚鵡,名歡喜首。彼時林中,風吹兩竹,共相揩磨,其間火出,燒彼竹林,鳥獸恐怖,無歸依處。爾時鸚鵡,深生悲心,憐彼鳥獸,捉翅到水,以灑火上。悲心精勤故,感帝釋宮,令大震動。釋提桓因,以天眼觀,有何因緣,我宮殿動?乃見世間,有一鸚鵡,心懷大悲,欲救濟火,盡其身力,不能滅火。釋提桓因,即向鸚鵡所,而語之言:『此林廣大,數千萬里,汝之翅羽所取之水,不過數滴,何以能滅如此大火?』鸚鵡答言:『我心弘曠,精勤不懈,必當滅火;若盡此身,不能滅者,更受來身,誓必滅之。』釋提桓因,感其志意,為降大雨,火即得滅。

「爾時鸚鵡,今我身是也。爾時林中諸鳥獸者,今大聚落人民是也。我於爾時,為滅彼火,使其得安,今亦滅火,令彼得安。」

又問:「復以何緣得見諦道?」

佛言:「此諸人民,迦葉佛時,受持五戒,由是因緣,今得見諦,獲須陀洹道。」

(一四)波羅[木*奈]國有一長者子共天神感王行孝緣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告諸比丘言:「若有人欲得梵天王在家中者,能孝養父母,梵天即在家中。欲使帝釋在家中者,能孝養父母,即是帝釋在家中。欲得一切天神在家中者,但供養父母,當知一切天神已在家中。但能供養父母,便為和上已在家中。欲得阿闍梨在家中者,但供養父母,即是阿闍梨在其家中。若欲供養諸賢聖及佛,若供養父母,諸賢聖及佛即在家中。」

諸比丘言:「如來世尊!極為希有恭敬父母。」

佛言:「非但今日極為希有恭敬父母,於過去世亦曾希有恭敬父母。」

比丘問言:「過去恭敬,其事云何?」

佛言:「往昔波羅[木*奈]國,有一貧人,唯生一子,然此一子,多有兒息,其家貧窮。時世饑儉,以其父母,生埋地中,養活兒子。隣比問言:『汝父母為何所在?』答言:『我父母年老會當至死,我便埋之。以父母食分,欲養兒子,使得長大。』第二家聞,謂此是理,如此展轉,遍波羅[木*奈]國,即以為法。復有一長者,亦生一子,此子聞之,以為非是,即作是念:『當作何方便,卻此非法?』遂白父言:『父今可應遠行學讀,使知經論。』其父便去,少得學讀,而便還家。年轉老大,子為掘地,作好屋舍,以父著中,與好飲食。作是思惟:『誰當共我,除此非法?』天神現身,而語之言:『我今與汝,以為伴侶。』天神疏紙,問王四事:『若能解此疏上事者,為汝擁護,若不解者,卻後七日,當破王頭令作七分。四種問者:一者、何物是第一財。二者、何物最為樂。三者、何物味中勝。四者、何物壽最長。牓著王門上。』

「國王得已,促問國中:『誰解此者?若有解者,欲求何事,皆滿所願。』長者子取此文書,解其義言:『信為第一財,正法最為樂,實語第一味,智慧命第一。』解此義已,還著王門頭。天神見已,心大歡喜,王亦大歡喜。王問長者子言:『誰教汝此語?』答言:『我父教我。』王言:『汝父安在?』長者子言:『願王施無畏!我父實老,違國法故,藏著地中。願聽臣所說。大王!父母恩重,猶如天地,懷抱十月,推乾去濕,乳哺養大,教授人事。此身成立,皆由父母,得見日月,生活所作。父母之力,假使左肩擔父,右肩擔母,行至百年複種種供養,猶不能報父母之恩。』時王問言:『汝欲求何等?』答言:『更無所求,唯願大王去此惡法。』王可其言。宣下國內:『若有不孝於父母者,當重治其罪。』

「欲知爾時長者子,今我身是也。我於爾時,為彼一國,除去惡法,成就孝順之法,以此因緣自致成佛,是以今日,亦復讚歎孝順之法也。」

(一五)迦尸國王白香象養盲父母並和二國緣

昔佛在舍衛國,告諸比丘言:「有八種人,應決定施,不復生疑。父母以佛及弟子,遠來之人,遠去之人,病人,看病者。」

諸比丘白佛言:「如來世尊!甚奇甚特!於父母所,常讚歎恭敬。」

佛言:「我非但今日,過去已來,恆尊重恭敬。」

諸比丘問言:「尊重讚歎,其事云何?」

佛言:「過去久遠,有二國王,一是迦尸國王,二是比提醯國王。比提醯王,有大香象,以香象力,摧伏迦尸王軍。迦尸王作是念言:『我今云何當得香象,摧伏比提醯王軍?』時有人言:『我見山中有一白香象。』王聞此已,即便募言:『誰能得彼香象者,我當重賞。』有人應募,多集軍眾,往取彼象。象思惟言:『若我遠去,父母盲老,不如調順往至王所。』爾時眾人,便將香象,向於王邊。王大歡喜,為作好屋,氍氀毾[登*毛],敷著其下,與諸伎女,彈琴鼓瑟,以娛樂之。與象飲食,不肯食之。時守像人來白王言:『象不肯食。』王自向象所。上古畜生,皆能人語。王問象言:『汝何故不食?』象答言:『我有父母,年老眼盲,無與水草者。父母不食,我云何食?』象白王言:『我欲去者,王諸軍眾,無能遮我,但以父母盲老,順王來耳。王今見聽還去,供養終其年壽,自當還來。』王聞此語,極大歡喜。『我等便是人頭之象,此象乃是象頭之人。』先迦尸國人,惡賤父母,無恭敬心,因此象故,王即宣令一切國內:『若不孝養恭敬父母者,當與大罪。』尋即放象還父母所,供養父母,隨壽長短,父母喪亡,還來王所。

「王得白象,甚大歡喜,即時莊嚴,欲伐彼國。象語王言:『莫與鬪諍,凡鬪諍法,多所傷害。』王言:『彼欺凌我。』象言:『聽我使往,令彼怨敵不敢欺侮。』王言:『汝若去者,或能不還。』答言:『無能遮我使不還者。』象即於是往彼國中。比提醯王聞象來至,極大歡喜,自出往迎,既見像已,而語之言:『即住我國。』象白王言:『不得即住,我立身以來,不違言誓,先許彼王,當還其國。汝二國王,應除怨惡自安其國,豈不快乎?』即說偈言:

「『得勝增長怨,  負則益憂苦,
  不諍勝負者,  其樂最第一。』

「爾時此象,說此偈已,即還迦尸國。從是以後,二國和好。

「爾時迦尸國王,今波斯匿王是。比提醯王,阿闍世王是。爾時白象,今我身是也。由我爾時孝養父母故,令多眾生亦孝養父母,爾時能使二國和好,今日亦爾。」

(一六)波羅[木*奈]國弟微諫兄遂徹承相勸王教化天下緣

昔者世尊,語諸比丘:「當知往昔波羅[木*奈]國,有不善法,流行於世。父年六十,與著敷屢,使守門戶。爾時有兄弟二人,兄語弟言:『汝與父敷屢,使令守門。』屋中唯一敷屢,小弟便截半與父,而白父言:『大兄與父,非我所與。大兄教父使守門。』兄語弟言:『何不盡與敷屢,截半與之?』弟答言:『適有一敷屢,不截半與,後更何處得?』兄問言:『更欲與誰?』弟言:『豈可得不留與兄耶?』兄言:『何以與我?』弟言:『汝當年老,汝子亦當安汝置於門中。』兄聞此語驚愕曰:『我亦當如是耶?』弟言:『誰當代兄?』便語兄言:『如此惡法,宜共除舍。』兄弟相將,共至輔相所,以此言論,向輔相說。輔相答言:『實爾,我等亦共有老。』輔相啟王,王可此語。宣令國界,孝養父母,斷先非法,不聽更爾。」

(一七)梵摩達夫人妬忌傷子法護緣

佛在王舍城,語提婆達多言:「我恆深心慈念於汝,及身口意於汝無惡,今可共懺。」提婆達多,罵詈而去。

諸比丘言:「云何如來慈心若此,提婆達多,反更惡罵?」

佛言:「非但今日。於過去時,波羅[木*奈]國,有王名梵摩達,夫人名不善意,有子法護,聰明慈仁,就師教學。時梵摩王,將諸婇女,於園苑中而行,遊戲安樂,以飲殘酒,送與夫人。夫人瞋恚,而作是言:『我寧刺法護咽中,取血而飲,不飲此酒。』王聞是語,瞋恚而言:『學中喚法護來。』法護來已,欲割其咽。子白父言:『我無過罪,王唯有一子,何為殺我?』王言:『我不殺汝,汝母意耳。能白汝母懺悔,令彼歡喜,終不殺汝。』兒即向母懺悔,而作是言:『唯有我一子,亦無過罪,何為殺我?』母不受悔,便刺兒咽,與血使飲。」

佛言:「爾時父王,拘迦離是也。彼時母者,提婆達多是。彼時子者,我身是也。我於爾時,都無噁心,不受我悔,今日亦爾,不受我悔。我於爾時,雖為所殺,都無一念瞋恨之心,況於今日,而當忿恚有噁心也?」

(一八)駝驃比丘被謗緣

昔有比丘,名曰駝驃,有大力士力。出家精勤,得阿羅漢,威德具足,恆營僧事,五指出光,而賦眾僧種種敷具。由是佛說營事第一。彌多比丘,自薄福德,當次會處,飲食麤惡,乃反恚言:「若此駝驃,料理僧事,我終不得好食自活,當設方便。」彌多有姊,作比丘尼,往共相教謗於駝驃,乃至滿三。駝驃厭惡,即昇虛空,作十八變,入火光三昧,於虛空中,如火焰滅,無有尸骸。「誹謗貪嫉,能使賢聖猶尚滅身,況復凡夫?是以智者,當慎誹謗,莫輕言說。」

時諸比丘即便問佛:「駝驃比丘有何因緣,而被誹謗?復以何因緣,得是大力?復以何因緣,逮得羅漢?」

佛言:「過去世時,人壽二萬歲時,有佛名曰迦葉。爾時迦葉佛法中,有年少比丘,面目端正,顏色美妙。彼年少比丘,乞食未還,有一少婦,惑著是色,看此比丘,眼不舍離。駝驃比丘時為食監,會見此婦隨逐比丘,目不暫舍,即便謗言:『此女必與彼比丘通。』由是因緣,墮三惡道,受苦無量,乃至今日,餘殃不盡,猶被誹謗。又以過去迦葉佛時出家學道,今得羅漢;以其過去經營僧事,驢馱米面,溺於深泥,即能挽出,緣是之故,得力士力。」

(一九)離越被謗緣

昔罽賓國,有離越阿羅漢,山中坐禪。有一人失牛,追逐蹤跡,逕至其所。爾時離越煮草染衣,衣自然變作牛皮,染汁變成為血,所煮染草變成牛肉,所持缽盂變成牛頭。牛主見已,即捉收縛,將詣於王。王即付獄中,經十二年,恆為獄監,飼馬除糞。離越弟子,得羅漢者,有五百人,觀覓其師,不知所在,業緣欲盡。有一弟子,見師乃在罽賓獄中,即來告王:「我師離越,在王獄中,願為斷理。」王即遣人,就獄檢校。王人至獄,唯見有人,威色憔悴,鬚髮極長,而為獄監,飼馬除糞。還白王言:「獄中都無沙門道士,唯有獄卒比丘。」弟子復白王言:「願但設教,諸有比丘,悉聽出獄。」王即宣令諸有道人,悉皆出獄。尊者離越,於其獄中,鬚髮自落,袈裟著身,踴在虛空,作十八變。王見是事,嘆未曾有,五體投地,白尊者言:「願受我懺悔。」即時來下,受王懺悔。

王即問言:「以何業緣,在於獄中,受苦經年?」尊者答言:「我於往昔,亦曾失牛,隨逐蹤跡,經一山中,見辟支佛獨處坐禪,即便誣謗,至一日一夜。以是因緣,墮落三塗,苦毒無量,餘殃不盡,至得羅漢,猶被誹謗。」

(二〇)波斯匿王丑女賴提緣

昔波斯匿王有女,名曰賴提,有十八丑,都不似人,見皆恐怕。時波斯匿王募於國中,其有族姓長者之子窮寒孤獨者,仰使將來。爾時市邊,有長者子,孤獨單己,乞索自活。募人見之,將來詣王。王將此人,入於後園,而約勅言:「吾生一女,形貌丑惡,不中示人,今欲妻卿,可得爾不?」時長者子白王言:「王所約勅,假使是狗,猶尚不辭,何況王女而不可也?」王尋妻之,為立宮室,約勅長者子言:「此女形丑,慎莫示人,出則鎖門,入則閉戶,以為常則。」有諸長者子,共為親友,飲醼遊戲,每於會日,諸長者子婦皆來集會,唯此王女,獨自不來。於是諸人,共作要言:「後日更會,仰將婦來,有不來者,重讁財物。」遂復作會,貧長者子,猶故如前,不將婦來,諸人便共重加讁罰。貧長者子,敬受其罰。諸人已復共作要言:「明日更會,不將婦來,復當重罰。」如是被罰,乃至二三,亦不將來詣於會所。貧長者子,後到家中,語其婦言:「我數坐汝為人所罰。」婦言何故?夫言:「諸人有要,飲會之日,盡仰將婦詣於會所。我被王勅,不聽將汝以示外人,故數被罰。」婦聞此語,甚大慚愧,深自悼慨,晝夜念佛。於是後日,更設醼會,夫復獨去,婦於室內,倍加懇惻,而發願言:「如來出世,多所利益,我今罪惡,獨不蒙潤。」佛感其心至,從地踴出,始見佛發,敬重歡喜,已發即異變成好髮。次見佛額,漸覩眉目耳鼻身口,隨所見已,歡喜轉深。其身即變,丑惡都盡,貌同諸天。

諸長者子,密共議言:「王女所以不來會者,必當端正異於常人;或當絕丑,是故不來。我等今當勸其夫酒,令無覺知,解取鑰匙,開門往看。」即飲使醉,解取鑰匙,相將共往,開門看之,見此王女端正無雙,便還閉門,詣於本處。爾時其夫,猶故未寤,還以鑰匙,係著腰下。其夫覺已,尋還向家,開門見婦端正殊異,怪而問之:「汝何天神女,處我屋宅?」婦言:「我是君婦賴提。」夫怪而問之所以卒爾?婦時答言:「我聞君數坐我被罰,心生慚愧,懇惻念佛,尋見如來從地踴出,見已歡喜,身體變好。」貧長者子,極大歡喜,尋入白王:「王女身體,自然變好,今求見王。」王聞歡喜,尋即喚看。見已歡喜,情甚疑怪,將詣佛所,而白佛言:「世尊!此女何緣,生於深宮,身體丑惡,人見驚怪?復以何因,今卒變好?」

佛告王言:「乃往過去,有辟支佛,日日乞食,到一長者門前,時長者女,持食施辟支佛,見辟支佛身體麤惡,而作是言:『此人丑惡,形如魚皮,發如馬尾。』爾時長者女者,今王女是。施食因緣,生於深宮;毀呰辟支佛故,身體丑惡;生慚愧懇惻心故,而得見我;歡喜心故,身體變好。」

爾時眾會聞佛所說,恭敬作禮,歡喜奉行。

(二一)波斯匿王女善光緣

昔波斯匿王有一女,名曰善光,聰明端正,父母憐愍,舉宮愛敬。父語女言:「汝因我力,舉宮愛敬。」女答父言:「我有業力,不因父王。」如是三問,答亦如前。王時瞋忿,今當試汝有自業力、無自業力?約勅左右,於此城中,覓一最下貧窮乞人。時奉王教,尋便推覓,得一窮下,將來詣王。王即以女善光付與窮人。王語女言:「若汝自有業力不假我者,從今以往,事驗可知。」女猶答言:「我有業力。」即共窮人,相將出去。問其夫言:「汝先有父母不?」窮人答言:「我父先舍衛城中第一長者,父母居家,都以死盡,無所依怙,是以窮乏。」善光問言:「汝今頗知故宅處不?」答言:「知處,垣室毀壞,遂有空地。」善光便即與夫相將,往故舍所,周歷按行,隨其行處,其地自陷,地中伏藏,自然發出,即以珍寶,僱人作舍,未盈一月,宮室屋宅,都悉成就,宮人妓女,充滿其中,奴婢僕使,不可稱計。

王卒憶念:「我女善光,云何生活?」有人答言:「宮室錢財,不減於王。」王言:「佛語真實,自作善惡,自受其報。」王女即日,遣其夫主,往請於王。王即受請,見其家內,氍毺毾[毯-炎+登],莊嚴舍宅,踰於王宮。王見此已,嘆未曾有。此女自知語皆真實,而作是言:「我自作此業,自受其報。」

王往問佛:「此女先世,作何福業,得生王家,身有光明?」

佛答王言:「過去九十一劫,有佛名毘婆尸。彼時有王名曰盤頭,王有第一夫人。毘婆尸佛入涅槃後,盤頭王以佛舍利起七寶塔。王第一夫人,以天冠拂飾,著毘婆尸佛像頂上,以天冠中如意珠,著於棖頭,光明照世,因發願言:『使我將來身有光明,紫磨金色,尊榮豪貴,莫墮三惡八難之處。』

「爾時王第一夫人者,今善光是。迦葉佛時,復以餚饍,供養迦葉如來及四大聲聞。夫主遮斷,婦勸請言:『莫斷絕我,我今以請,使得充足。』夫還聽婦,供養得訖。爾時夫者,今日夫是。爾時婦者,今日婦是。夫以爾時遮婦之故恆常貧窮,以還聽故,要因其婦,得大富貴;無其婦時,後還貧賤。善惡業追,未曾違錯。」

王聞佛所說,深達行業,不自矜大,深生信悟,歡喜而去。

(二二)昔王子兄弟二人被驅出國緣

昔有王子兄弟二人,被驅出國,到曠路中,糧食都盡。弟即殺婦,分肉與其兄嫂使食。兄得此肉,藏棄不噉,自割腳肉,夫婦共食。弟婦肉盡,欲得殺嫂。兄言:「莫殺!」以先藏肉,還與弟食。既過曠野,到神仙住處,採取華菓,以自供食。弟後病亡,唯兄獨在。是時王子,見一被刖無手足人,生慈悲心,採取菓實,活彼刖人。王子為人,少於欲事,採華菓去,其婦在後,與刖人通,已有私情,深嫉其夫。於一日中,逐夫採華,至河岸邊,而語夫言:「取樹頭華菓。」夫語婦言:「下有深河,或當墮落。」婦言:「以索繫腰,我當挽索。」小近岸邊,婦排其夫,墮著河中;以慈善力,墮水漂去而不沒死。於河下流,有國王崩,彼國相師,推求國中,誰應為王。遙見水上有黃雲蓋,相師佔已:「黃雲蓋下,必有神人。」遣人水中而往迎接,立以為王。

王之舊婦,擔彼刖人,展轉乞索,到王子國。國人皆稱,有一好婦,擔一刖壻,恭承孝順,乃聞於王。王聞是已,即遣人喚,來到殿前。王問婦言:「此刖人者,實是爾夫不?」答言:「實是。」王時語言:「識我不也?」答言:「不識。」王言:「汝識某甲不識?」向王看,然後慚愧。王故慈心,遣人養活。

佛言:「欲知王者,即我身是。爾時婦者,旃遮婆羅門女帶木杅謗我者是也。爾時刖手足者,提婆達多是。」

(二三)須達長者婦供養佛獲報緣

昔佛在世,須達長者,最後貧苦,財物都盡,客作佣力,得三斗米,炊作飲食。時炊已訖,值阿那律來從乞食。須達之婦,即取其缽,盛滿飯與。後須菩提,摩訶迦葉,大目揵連,舍利弗等次第來乞,其婦悉亦各取其缽,盛飯施與。末後世尊,自來乞食,亦與滿缽。於是須達,在外行還,從婦索食,婦答夫言:「其若尊者阿那律來,汝當自食施於尊者?」答言:「寧自不食,當施尊者。」「若復迦葉大目揵連、須菩提、舍利弗等,乃至佛來,汝當云何?」答言:「寧自不食,盡以施與。」婦語夫言:「朝來諸聖,盡來索食,所有之食,盡用施之。」夫語婦言:「我等罪盡,福德應生。」即發庫中,穀帛飲食,悉皆充滿,用盡復生。

(二四)娑羅那比丘為惡生王所苦惱緣

昔優填王子,名曰娑羅那,心樂佛法,出家學道,頭陀苦行,山林樹下,坐禪繫念。時惡生王,將諸婇女,巡行遊觀,至於此林,頓駕憩息,即便睡眠。諸婇女等,以王眠故,即共遊戲,於一樹下,見有比丘坐禪念定,往至其所,禮敬問訊。爾時比丘為其說法。王后尋覺,求覓婇女,遙見樹下,有一比丘,顏貌端正,其年壯美,諸婇女等,在前聽法,即往問言:「汝得阿羅漢不?」答言:「不得。」「得阿那含不?」答言:「不得。」「得斯陀含不?」答言:「不得。」「得須陀洹不?」答言:「不得。」「得不淨觀不?」答言:「不得。」王便大瞋,作是言曰:「汝都無所得,云何以此生死凡夫,與諸婇女,共一處坐。」即捉撾打,遍身傷壞。諸婇女言:「此比丘無過。」王轉增瞋恚,又見被打,皆啼哭懊惱,王倍瞋劇。

是時比丘,心自念言:「過去諸佛,能忍辱故,獲無上道;又復過去忍辱仙人,被他刖耳鼻手足,猶尚能忍;況我今日,身形固完而當不忍?」如此思惟,默然忍受。受打已竟,舉體疼痛,轉轉增劇,不堪其苦,復作是念:「我若在俗,是國王子,當紹王位,兵眾勢力,不減彼王。今日以我出家單獨,便見欺打。」深生懊惱,即欲罷道還歸於家,即向和上迦旃延所,辭欲還俗。和上答言:「汝今身體新打疼痛,且待明日,小住止息,然後乃去。」時娑羅那,受教即宿。於其夜半,尊者迦旃延便為現夢,使娑羅那自見己身,罷道歸家,父王已崩,即紹王位,大集四兵,伐惡生王。既至彼國,列陣共戰,為彼所敗,兵眾破喪,身被囚執。時惡生王得娑羅那已,遣人持刀,將欲殺去。時娑羅那極大怖畏,即生心念:「願見和上,雖為他殺,不以為恨。」其時和上,應念知心,執錫持缽,欲行乞食,於其前現,而語之言:「子我常種種為汝說法,鬪諍求勝,終不可得;不用我教,知可如何?」答和上言:「今若救濟弟子之命,更不敢。」爾時迦旃延,為娑羅那語王人言:「願小停住,聽我啟王救其生命。」作是語已,便向王所。其後王人,不肯待住,遂將殺去。臨欲下刀,心中驚怖,失聲而覺。覺即具以所夢見事,往白和上。

和上答言:「生死鬪戰,都無有勝。所以者何?夫鬪戰法,以殘他為勝,殘害之道,現在愚情,用快其意,將來之世,墮於三塗,受苦無量。若其不如為他所害,喪失己身,殃延眾庶,增他重罪,令陷地獄,更相殘殺,冤家不息,輪轉五道,無有終竟,反覆尋之,何補身瘡拷楚之痛?汝今欲離生死怖懼鞭打痛者,當自觀身以息怨謗。所以者何?是身者眾苦之本,飢渴寒熱,生老病死,蚊虻毒獸之所侵害。如是諸怨,眾多無量,汝不能報,何獨欲報惡生王也?欲滅怨者,當滅煩惱。煩惱之怨,害無量身;世怨雖重,正害一身。煩惱之怨,害善法身;世怨雖酷,正害有漏臭穢之身。由是觀之,怨害之起,煩惱為根。汝今不伐煩惱之賊,云何乃欲伐惡生王也?」如是種種為其說法。

時娑羅那聞此語已,心開意解,獲須陀洹;深樂大法,倍加精進,未久行道,得阿羅漢。

(二五)◎內官贖所犍牛得男根緣

昔乾陀衛國,有一屠兒,將五百頭小牛,盡欲刑犍。時有內官,以金錢贖牛,作群放去,以是因緣,現身即得男根具足。還到王家,遣人通白:「某甲在外。」王言:「是我家人,自恣而行,未曾通白,今何故爾?」王時即喚問其所以。答王言曰:「向見屠兒,將五百頭小牛而欲刑治,臣即贖放。以是因緣,身體得具,故不敢入。」王聞喜愕,深於佛法,生信敬心。夫以華報,所感如此,況其果報,豈可量也?

(二六)◎二內官諍道理緣

昔波斯匿王,於臥眠中,聞二內官共諍道理,一作是言:「我依王活。」一人答言:「我無所依,自業力活。」王聞此已,情可於彼依王活者,而欲賞之。即遣直人,語夫人言:「我今當使一人往者,重與錢財衣服瓔珞。」於是尋遣依王活者,持己所飲餘殘之酒,以與夫人。爾時此人,持酒出戶,鼻中血出,不得前進。會復值彼自業活者,即倩持酒,往與夫人。夫人見已,憶王之言,賜其錢財衣服瓔珞,還於王前。王見此人,深生怪惑,即便喚彼依王活者,而問之言:「我使汝去,云何不去?」答言:「我出戶外,卒得衂鼻,竟不堪任,即便倩彼,持王殘酒,以與夫人。」王時嘆言:「我今乃知佛語為實,自作其業,自受其報,不可奪也。」由是觀之,善惡報應,行業所致,非天非王之所能與。

雜寶藏經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