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少年和舅父二人以貿易為生,常常到異國採購。這一天,邊境上的界河水深波湧。少年守著二人的貨物,舅父先行過河。

岸旁一戶貧窮人家,母女二人相依為命。舅父叩門表明身份之後,母親示意女兒拿家中污損的舊澡盤來交換幾顆珍珠。女兒將澡盤恭恭敬敬遞上,母女二人屏息以待。

澡盤年久垢深,烏黑油膩,混雜著屋裡寒酸簡陋的氣味。經歷人生風浪、成熟練達的商人,他早已學會不依膚淺的表相去判斷價值。抽出防身短刀,使力刮開積垢,探究本質。

「紫磨金!」他險些驚叫出聲。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寶貝啊,為何淪落在這戶不起眼的人家?人生的塵浪,其實也早就掩埋了他曾經天真正直的寶貴心靈。不動聲色的,他假裝毫不在乎,隨手將澡盤扔擲在地。「真是,把我的手染髒了。沒什麼嘛!」言畢揚長而去,留下身後母女淚眼相望,羞愧難當。

舅父一出門就眉飛色舞,難掩心中狂喜。回到對岸少年身旁,卻又只是一言不發,翻箱倒篋找尋前些時日剩餘的劣質珍珠。二人一路早已培養默契,少年打聲招呼後,也過河去談生意。

少年坐著喝茶等待,母女倆在茶水間低聲商量。

「剛才的恥辱,足以令我們警惕了。」母親無限委屈。

「媽媽,這人面相仁厚慈悲,和剛才那位完全不一樣。我們不妨再試一次!」女兒再次將澡盤取出。

少年是舅父一手培訓的年輕貿易商,重複一模一樣的刀法。不同的是,他身為虔信三寶的佛弟子,持戒清淨。

「紫磨金!」少年脫口而出,母女倆嚇呆了。「這是天下至寶,稀有難得。懇請二位容許在下以所有貨物換取,請您們答應好嗎?」母親瞪大雙眼喃喃說了聲好,就接不了下文。她太意外了。女兒鬆口氣,理智地問:「可以借兩枚金幣讓我們僱船運貨嗎?」少年一口答應:「不用說借,這是我分內該做的啊!」於是,少年回到對岸,向舅父借了兩枚金幣,並約定下次會面的時間和地點,便請船夫將貨物全部送至母女住處,然後離去。

此時,舅父拿了一些劣質珍珠回到母女住處,窮陋小屋積滿了少年的貨物,推門而入的舅父暗自驚奇。他職業性地擺出老練的身段,冷漠地遞出褪盡光澤的珍珠:「髒兮兮的澡盤呢?」母親溫和的臉變了色。她拿起掃把,喝道:「有位善良的年輕人用名貴的珍珠百袋換走了,還不停地道歉,說抵不上紫磨金盤。你這狡猾的奸商,識趣一點,趕快離開吧!否則我就不客氣了!」舅父沿著約定好的路線,披星戴月趕路。終於在海邊追上了少年。他貪婪的心充滿污紫磨金盤的影子,邊奔向少年邊聲嘶力竭大喊:「還我寶物來!」由於氣急逼心,一腔熱血上湧,竟就倒地不起;少年見狀,趕緊飛奔向他,但已回天乏術。少年從衣袋掏出兩枚金幣,輕輕放入他溫熱的掌心,淚水如決堤般滴落下來 :「親愛的舅父,何必為了貪念而斷送寶貴的生命呢?」

原公案出自《六度集經》

省思

紫磨金盤是稀世珍寶,劣質珍珠是廉價飾品,市場上它們的價值是相對的,天壤之隔。

每個人,不都也擁有紫磨金盤和劣質珍珠?健全的身心和虛泛的功名,真摯的親情和表面的利益,美好的品格和邪僻的言行,誠實的心行和欺誑的謊言,謙和的美德和狂傲的惡習,利他的善意和自私的詭計,持戒的淨心和毀戒的貪心……它們也是相對的,天壤之隔。

這念心,在三千大千世界旅行。這念心,不斷在貿易;智慧練達的商人啊,請布施您如名貴珍珠般的美好品德,並將紫磨金盤上的貪瞋垢染刮盡,還它光耀純澈的尊貴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