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講)

好,我們看補充講表第二,法執。

這個法,我們先作一個說明。什麼是法呢?就是:

軌生義解,任持自性。

這個法它的性質有兩個。第一個它有一定的軌範,這個軌範能夠使令我們生起我們對它的了解。比如說撫尺,撫尺有它的軌範、它的相貌,它有一定的相貌。第二個它要任持自性,它要能夠去保持它這個性質,不能經常改變。這撫尺,昨天的撫尺就是這個樣子,今天的撫尺也是這個樣子,這叫作法。第一個它有軌範,能夠使令我們生起對它的理解;其次,它能夠任運去保持它的性質。當然這個法包括了色法、心法,也包括了有為法、無為法,這一切的都是法。

這個法執也是分成兩部分。第一個是分別法執,第二個是俱生法執。先看分別法執,看釋名:

謂由現在外緣力故,非與身俱,要待邪教邪分別,然後方起,故名分別,唯在第六意識中有。

這個分別的法執是由現在,就是現生的外緣力故。這個外緣力就是邪教跟邪分別。這個是發生在第六意識,就是由第六意識的分別才有的。第六意識入無想定,這個分別的法執就暫時不起現行了。

看種類:

一、緣邪教所說蘊界處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法。

我們看到外道或世間的學問,說有這個蘊、有處、有界——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等的相貌,我們認為這個相貌是真實的,分別計度執為實法。《成唯識論》是說,邪教也包括了小乘在裡面了,這個法執。

二、緣邪教所說自性等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法。

舉出一個例子,像數論派,數論派說這個自性。前面的蘊處界是指一個有為的,有為法,這個是多數是指無為法。就是這個自性,生起一個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法。

在禪宗裡面,有一個禪師他去參訪一個開悟的祖師,說:《楞嚴經》講常住真心,這個常住真心是不生不滅的,但是到了壞劫的時候,這個大三災,火燒初禪,水淹二禪,風吹三禪,大火生起把須彌山都燒壞了,那麼那個時候常住真心壞不壞呢?

這個祖師說:壞,會破壞。這個禪師很不高興,這個常住真心怎麼會被火所壞呢?他就離開了這個祖師,又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問,你從什麼地方來?我從某一個祖師地方來。那個祖師有什麼法語呢?我問他常住真心壞不壞,他說壞。

這祖師說,是的,你心中所認為的常住真心是會壞的,為什麼?佛陀講常住真心,那是無我無我所的,那是跟畢竟空無我無我所相應的,沒有一種自性執的。那個常住真心不是一個你所想像那麼一個獨立自主體性的,不是這樣子的。你認為有一個常住真心,那是很獨立的,它不受因緣改變的,是一個很真實獨立的東西存在的,那個東西就是會壞,因為那個是你捏造出來的,那個東西跟真理不相應,是會壞的。

所以這個外道,今天我們並不是說他的名詞定義的問題,不是說這個名詞講得好,講得多玄妙,自性真如都沒關係,就是你講的東西的內涵是不是合乎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的這種緣生無性的道理,這個是重點。外道也能講出自性,但是他那個自性是有獨立自主體性的,這個問題在這個地方,而這種獨立自主的體性多數都是在禪定當中他自己發現的,在禪定當中發現的。事實上,那個都還是因緣所生法的。

所以說邪教所說的自性等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法,不過當然這樣的一個自性,已經比前面的蘊處界的執著更加地精妙了,這個法的執著更精妙了,更精緻了,但是都還是執著。

看伏斷:

此二法執粗故易斷,入初地時,觀一切法法空真如,即能除滅。

這都是由第六意識的分別所生的,是比較粗顯的,你從前面的資糧、加行位到了見道位的時候,這個時候在禪定當中觀一切法空,無我無我所,這個智慧就能夠除滅。

再看俱生法執,看釋名:

謂無始時來,虛妄熏習內因力故,恆與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別,任運而轉,故名俱生。

這個俱生法執是無始時來,虛妄熏習內因力故,就不是今生的分別才有的,無始劫來真如不守自性,一念不覺就從這個真如開始動了,那一念開始動的時候,就有這樣的執著了。這個執著它是生生世世跟著我們,我們到天上去,它也跟到天上去,到人間它也到人間,恆與身俱,不必等待你的邪教、邪分別,它就能夠任運而轉,故名俱生。

它的種類也是兩種。第一個常相續,第二個有間斷。這個常相續指的是:

在第七意識,緣第八識的見分起自心相,執為實法。

第七意識看到第八識的明瞭性是如此的微細而相續,就認為這個法是真實的,這個法是不受因緣的改變。

不受因緣的改變,說,你造了重大的罪業,第八識的相續心還是這樣,你造了重大的善業它明瞭性也是這樣,它不隨順任何的因緣而有變化,這就是實法。但事實上不是這樣,你阿賴耶識是受熏的,你造了善業的時候,它的明瞭性會變化的,造了惡業它也會變化的,這叫受熏。所以這個是第七意識執第八識的見分以為實法。

第二個,有間斷:

在第六意識,緣識所變蘊界處相,或總或別,起自心相,執為實法。

這個是發生在第六意識,緣八識所變現的五蘊十二處十八界,或者是總相或者是別相,生起它自心的影像,就把這個自心的影像認為是真實的,就叫實法。

看伏斷:

此二法執,細故難斷,後十地中,數數修習勝法空觀,方能除滅。

這兩種俱生的法執是非常微細的,因為他這個一念不覺的時候才有的,非常微細的,是在初地以後的這個十地位中,十地菩薩他還要數數地入觀,修這個法空觀,才能夠慢慢地慢慢地去消滅。

這個我執跟法執,法執的範圍是比較廣大了,一定要有法執才會有我執的,說我們一開始一定認為這個五取蘊——色受想行識都是有獨立自主的體性,他都不是因緣所生,每一個法都是真實的,然後我們才會認為說在這個五蘊當中有一個主宰性。所以這個我執的範圍比較窄,法執的範圍比較寬。

在這個小乘的阿毗達磨,阿含經論裡面講到我空,但是不明顯講到法空的,不明顯,在大乘講我空也講法空的。

所以我們看這個業,看這個業性,諸位也在研究南山律,對於業性,大小乘的看法不同。小乘,特別是有部,根本說一切有部,認為業是有獨立自主的體性。這個業,就像你造了罪業以後,這個業是不能改變的,一定要得果報。所以你破了根本罪,一定要到三惡道去,重懺不亡,這個業是有自性的,這個法是有自性的。

但是大乘它認為說,業是被心所保存。所以小乘不建立阿賴耶,就講到前六識,這個時候你造了業以後這個業就存在法界當中,虛空當中法界當中,這個業你就不能改變了,這個業都是有獨立自主的體性的。

但是唯識的思想是認為,你造了業以後,業是以種子的這種方式被第八識保存下來。那麼,既然它被第八識保存,而第八識也受熏,你就能夠靠你的懺悔的力量來轉變它的勢力。因為業是被心識所攝持,而心識會變化,阿賴耶識也會變化的。

我們學過唯識就知道,阿賴耶識它受熏的,你生起了善念阿賴耶識也會變化,你生起了惡念阿賴耶識也會變化。因為你生起善念的時候,你第六意識會發動一種善的業力,這個業力它有一種勢力會去熏習第八識,它的氣氛就會變化了。你發動一個惡業,這個惡業的勢力也會熏習阿賴耶,阿賴耶也會變化。這個阿賴耶識一變化裡面的種子也會變化。

所以,以大乘唯識的思想,一切法都沒有自性,不管是我不管是法都沒有自性,都是隨著你的因緣。我們看唯識學,它很明顯講到這個因緣觀主要是第六意識,它很強調第六意識的力量,動身發語獨為最,引滿能招業力牽。乃至於你到臨命終的時候都還有轉變的可能。

比如說淨土法門那是最明顯講到我空法空了,你看《觀經》,觀經的下品下生他也不是一個善人,是個造惡凡夫,造五逆十惡,具諸不善,這個人一生當中從來沒有做過好事情的,到臨命終的時候,深重地懺悔。因為這個時候地獄的火現前了,地獄的中陰身現前了,下一剎那就到地獄去了,阿賴耶識的種子幾乎是要得果報了,那個快要成熟了,已經醞釀到一種程度了,中陰身的火都現前了,這個時候他以慚愧懺悔的心,對彌陀生大皈依的心,一心歸命,通身靠倒,念阿彌陀佛,具足十念,這個時候業就轉變了,就是這十句佛號,念念去熏習阿賴耶,那個阿賴耶識本來已經要去變現地獄了,這個時候阿賴耶的勢力又改變了,就是火焰化紅蓮,地獄的火變成金蓮花。

所以小乘他很難接受帶業往生的思想,因為他認為這個業是如此的真實,是有獨立自主體性的,怎麼能夠改變呢?你造了業怎麼能夠改變呢?因為他不建立第八識。

所以大乘,我們在上一堂課講到《百法》:如世尊言,一切法無我。人無我,法無我。就是說,在大乘的思想就是你的念頭,你動了一個惡念能夠創造惡業;但是你動了一個慚愧心,也能夠折損你過去的業力。世界上業都可以懺悔的,沒有一個業不能懺悔,因為業都沒有自性,而淨土法門也就是從這個地方建立起來的。

如果業有自性,那麼我們跟彌陀的感應道交變成不可能,因為彌陀是萬德莊嚴,我們是業障深重,這件事情怎麼能夠在一起呢?如果說,業障深重是有自性,萬德莊嚴也是有自性,你想想看,這兩個事情怎麼感應道交?怎麼能夠感應道交呢?一定要能念所念性空寂,才能夠感應道交難思議。

所以我們一定要很認真地、很深刻地去體會一切法空,你就相信了,我們這一念心跟彌陀的那一念大悲心感應道交是可能的,這件事情是可能的。因為能念所念性空寂,能念的這一念心是業障深重,我們能夠念佛的這一念心,哪一個人是聖人呢?念佛的人多數都是凡夫嘛,那一念心具足了煩惱障業障報障,但是它性空寂;所念的佛萬德莊嚴,也性空寂;好,一空無二空,虛空是沒有差別相的,所以這一切法畢竟空當中,我們跟阿彌陀佛的大悲心就能夠接觸,是這樣子的。

一切法空,在小乘不是很重視,但是在淨土法門倒是很重視這件事。你不能觀一切法空,你很難深信淨土法門,很難的。因為這個帶業往生,也正是建立在一切法無自性。所以這一點倒是很重要的,這個法執。

好,我們恢復到講義第二十六面。

我們剛剛引用《成唯識論》解釋人我相跟法我相,是解釋的第一段:恆審思量我相隨,有情日夜鎮昏迷。第七意識的心王,因為它恆審思量的緣故,產生了這個我相,這個人我相跟法我相。這個人我相法我相有分別的,有俱生的。這種種我相就跟隨著第七意識而轉,使令有情的眾生日夜處在這個昏迷的狀態。

我們再解釋第二段:

四惑八大相應起,六轉呼為染淨依。

先看蕅祖的註解。四惑,就是這個第七意識相應的我貪、我癡、我見、我慢。當然它主要就是我癡,由這個癡產生見,由這個見產生愛跟慢。八大,就是八大隨煩惱,這個說過了。再解釋這個六轉呼為染淨依:

前六轉識修施戒等諸善行時,由此第七念念執我,令所修善不能亡相,故名染依。若此識轉為平等性智,則前六識所修諸行,皆成無漏,名為淨依。

這個地方是說明六轉呼為染淨依。說我們在這個凡夫位,前六轉識有時候會起善念,去修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但這個時候我們沒有熏習般若波羅蜜,我們沒有學這樣的教授,這個時候會有什麼問題呢?就是說你第六意識在造善,但是你第七意識那個恆審思量我相隨並沒有消滅,那麼這樣子會有什麼過患呢?

使令你所修的善業都不能夠亡相,不能夠熄滅那個我的相貌,這個時候就是染依了。就是說,你修了很多的善業,但是那個善業是從無明所發動的,這個我所發動的。這個時候你那個業力就是一個有漏的業力了,不能夠在清淨的涅槃裡面成就,就是在有漏的地方得果報了。

那麼如果說此識轉為平等性智,假設我們這第七意識靠著第六意識修我空觀法空觀轉成平等性智,這個時候前六識所修的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這個時候不是無明發動的,是由聖人清淨的大悲心所發動的,不是無明。這個時候這個業都是無漏的,都是能夠成熟眾生、莊嚴國土的,這個叫淨依。

所以說前六轉識呼此第七識為染淨依也。前六識是染污是清淨,是誰做決定呢?以第七意識的染淨做決定。第七意識是染位,前六識都染污;第七意識清淨,前六識都清淨。這個是說明第七意識它的影響力,它能夠決定前六識的染淨。

佛法對這個功德,把它分成兩類,第一類叫作增上生,這個生是生命的生,增上生;第二個叫決定勝。說我們起了善念,去做了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的善法,做了很多慈善的事業,但是我們第六意識不能修我空觀法空觀,這是以自我為中心來發動這樣的業力,這樣子的果報是增上生。你下輩子能夠得到一個天的果報,轉輪聖王的果報,但是,不是決定殊勝。為什麼呢?因為這個果報享盡以後掉下來,那個果報是暫時的殊勝。

就是說增上了,你的生命由於這樣的善業使令你的生命比今生更好了,因為你加上這一分的善業在裡面。這個善業的勢力能夠讓你暫時地快樂一下,就是這樣子,快樂完了以後就掉下來。

但是你修我空觀法空觀,它就能夠引導你從生死的此岸到達涅槃的彼岸,到這個不生不滅的境界去了,永遠就不再掉下來,就是這個人生命裡面永遠沒有苦惱,就是無有眾苦,但受諸樂,就是這樣的境界,這個以後的生命都是。

一個人成就聖道以後,他未來的生命裡面沒有痛苦這件事情了,沒有這件事情了。他願不願度眾生是一回事,他成佛的快慢也是一回事,但是他沒有痛苦的感受了。入了聖位的菩薩,那個痛苦非常微細非常微細的,那是俱生的。

所以說只有聖道才能講決定殊勝,這個殊勝是決定的,不能改變的。這種快樂是決定的,那種聖道的快樂是決定的。那麼如果我們不修我空觀法空觀,那這件事情就不決定。你說你到天上去,不決定,不決定是永遠快樂。這個差別,凡聖的差別就在於第七意識的我相是不是能夠轉變,是這個意思。所以講六轉呼為染淨依,你的生命是雜染是清淨,就看第七意識它的我相是不是被轉變。

好,看下一段,丙二,無漏的清淨識。我們看頌文:

極喜初心平等性,無功用行我恆摧。

這以下是說明第七意識在一個無漏的清淨的一個情況。這個初心就是平等性智最初生起那個時候叫初心,那麼這個初心是在什麼階位生起呢?就是在極喜地。就是經過資糧位、加行位,到了初地的時候,這個時候平等性智出現了,就是初心的平等性。這個時候把分別的我執跟分別的法執給消滅了,這個是下品的平等性智。

那麼再進一步,無功用行我恆摧,這無功用行就是八地菩薩。這八地菩薩的無相行,他是不必作意了,無功用。他那個無相的智慧能夠恆常現起,到八地的時候他的我空法空的智慧現前,就能把這個我——這個階段的我是指的俱生我執,這個俱生我執的現行也給破壞了。俱生的我執破壞了,這個是中品的平等性智。就是講到這個平等性智有兩層的轉依,初地是一層,八地又一層。

我們看蕅祖的註解:

謂此第七末那,無始妄執我法。

這是說明這個第七意識無始劫來妄執我法,我相、法相。

直待菩薩初歡喜地,第六意識入二空觀,斷盡分別二執種子,亦伏俱生二執現行,此第七意識方得與平等性智相應。

這種妄執的我法要等到菩薩入歡喜地以後,這個時候第六識入二空觀,這個第六意識指的是獨頭。我們也說過,第六意識入空觀、入禪定都是獨頭,不夾帶前五識的。入我空觀法空觀,這個時候斷盡了分別的我執法執的現行跟種子,但是這時候對俱生的還是不能調伏,俱生猶自現纏綿,前面說過了,發起初心歡喜地,俱生猶自現纏綿。但是它有時候能夠伏,他一入觀的時候能夠暫時伏住,他一出觀的時候又起現行。這個時候第六意識入我空觀法空觀,這個時候第七意識就能夠跟平等性智相應了。

再看:

然由俱生我執未斷,所以出觀之後仍復執我,直至八地無功用行,方不復起現行我執也。

就是在這個初地的時候,俱生我執還沒有斷,只是暫時伏,所以出觀以後還有俱生的我執會活動。不過這個俱生的我執是不招感分段生死,天台宗說,只招感界外的不思議的變易生死。要到八地,無功用行我恆摧,到第八地無功用行,這個無相行的無功用現前,這個時候現行也調伏了,俱生的我執的現行也調伏了。

這個地方有一段話值得我們注意一下,我們看蕅祖的註解:謂此第七末那無始妄執我法。這個第七意識無始劫來妄執,這個妄,虛妄地執著有一個我有一個法。這個虛妄這句話是怎麼說呢?我們先講一個譬喻:

我們晚上要從閱讀室到寮房去睡覺,走在路上,因為光線不好,看到地上有一個繩子。它實際上是一個繩子,但是我們的心跟這個繩子一接觸的時候,我們心中生起一條蛇的影像,我們認為它是一條蛇,這樣子叫虛妄。就是說,它是一個繩子,但是你心中現出的影像是一條蛇。

這個時候旁邊人說,它不是蛇,它是一個繩子,你再看清楚。哦,它是一個繩子,這個時候你把心中的蛇的影像給消滅了,又恢復了一個繩子的影像,這就恢復了本來面目。這個意思就是說,我們認為我們的五蘊的生命體有一個我,那個我相是不真實的。然而我們修我空觀把它消滅以後,這句話是說明一切法是不生不滅的。

這不生不滅我們不容易了解,為什麼一切法不生也不滅呢?

就是說,一切法的自性從來沒有生起過。說,我們的本來的生命體是有一個我的,然後佛陀一定要我們修我空觀把這個那麼真實的我給破壞掉,那麼這個就不是不生不滅了。而是說,這個我本來就沒有生起,本來就不存在。本來就不存在,我們在一切生命的生滅當中,我們捏造了一個我的相貌出來,然後把那個虛妄的我的相貌也消滅掉,所以說叫不生不滅。這句話懂嗎?

就是說,這個我從來沒有出現過。從來沒有出現過怎麼會有這樣的相貌呢?我們自己捏造出來的。佛陀要我們修我空觀就是把心中所捏造的那個我,把它消滅掉,所以一切法不生也不滅。所以這個蛇從來沒有出現過,沒有出現過我心中怎麼有蛇的影像呢?那是一個繩子,你把心中的蛇的影像去掉,就是這樣子。

龍樹菩薩說,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說一切法是無生,它的自性是不存在的。怎麼知道呢?如果它有自性,這個自性是怎麼有呢?是有因生、是無因生?如果有因生,有三種情況:自生、他生、共生。

說,它自己能夠生起嗎?就是我們這一念心自己能夠生起心嗎?如果心能夠自己生起,那就是一種常見。自生就是常見的思想,我這一念心不必依止種子,不必依止所緣緣,也不依止增上緣,也不依止等無間緣,就能夠獨立地生起了別,這就是自生,事實上不可能。要自己能夠獨立地離開因緣,獨立地活動,自生,這不可能。

要說他生,有一個上帝,有一個他力能夠使令我們生起。這個他生,古德解釋這個他生,說他生的思想是斷滅見。說,大梵天把我們的心創造出來,是他創造的,他如果不創造,我們的心就斷滅,這是有斷滅的思想。也不是他生。

自他和合也不是,自生也不能生,他生也不能生,兩個和合也不能生。

那麼你說無因生,世界上的事情怎麼會自然出現?有因生,也不是自生、他生、共生,也不是無因生,所以一切法是無生,一切法是畢竟空。就是說,一切法從自性上來觀察是無我無我所的,它只是一種因緣業力所現的假名假相假用而已,所以講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這個時候還說,亦名為假名,有它的業力所現的假名假相假用。這個時候一切法自性空,因緣有,這個就是中道義。

所以說這個妄執,我們一定要清楚,我們不要老是要保護這個我,其實這個我是不真實的。你說我們這個生命體有一個我,佛陀一定要把這個我破壞掉,不是這個意思。是說,本來是沒有我的,佛陀是幫助我們恢複本來面目,是這樣子的。所以說,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一切法不生也不滅,那個生滅是虛妄的,虛妄地生起,結果也虛妄地被消滅掉,是這個意思。

我們把這個第六意識入二空觀,我們從唯識的角度來解釋一下。附表第八。

淨界法師:八識規矩頌

這個唯識的修觀它有一個好處,就是你容易有一個下手處。唯識的修觀在《成唯識論》講的很多,很詳細,也很複雜,我們把這個裡面的大意簡要地說明一下,先說明這個眾生的病態,再說明這個對治的法藥。

在唯識的思想,說一切法有這個一念能緣的心,這個能緣的心主要是第六意識,當然也包括了前五識,夾帶前五識。當我們這一念心跟這個境界一接觸的時候,跟這色聲香味觸法一接觸的時候,心中就有一個相貌,但這個時候的相貌是一種自性分別,就是依他起性。這個時候完全只是業力的顯現,過去的業力把這個相貌創造了,我們這一念心把這個相貌取到了,說你是一個人的五蘊,或一個天的五蘊,這個都是一種依他起性,業力所現。

但是第六意識得到這個相貌以後,它第二個剎那就會產生名言。這個名言就是五遍行裡面這個想,作意、觸、受、想。有名言的時候就會發動分別的我執跟法執。所以這個我執法執要依名言,要施設名言,這個東西是好的,這個東西是壞的,有各式各樣的名言。有名言以後就會產生一個義,就會有很多的觀念,一切法有它的義。這個義有兩類,一個是諸法的自性,一個諸法的差別。這個自性就是一切法它自己的體性,這個差別是指它的作用。它有它的體性,它有它的作用。

這一切法,意思就是說,在內心的狀態當中,我們這一念心最初取到境界相的時候,那個是依他起性的。但是當我們名言分別生起的時候,就落入了遍計執了,就是分別變了。

比如說,我們剛開始,這一念心看到榴蓮,榴蓮的相貌在我們心中生起,這個時候我們還不能講話,說它是榴蓮,還沒有這樣的分別,只是一個相貌。但是當我們的名言分別以後,就會有差別了。喜歡榴蓮的人,就會有好的名言來安立它:哎呀,這個榴蓮太好了,顏色也美妙,味道也美妙,講得跟天上的食物一樣,增益它的功能,這個義跟自性差別都把它提高了;不喜歡榴蓮的人,他用不好的名言來安立:這個榴蓮味道也不好,顏色也不好,就減損了它的勢力了。我們那個名言一活動以後,就是失去它的本來面目了,就是由這個我相法相的執著在裡面了。

我們上次也講過,說一個母親她愛著她的兒子——小兒子,他對大兒子不歡喜。所以她同時看到兩個兒子拿回書本的時候,她對這兩個兒子安立的名言不一樣。她說這個大兒子是怎麼回事呢?說這個大兒子實在是沒有出息,一拿到書本就睡覺。你看這個孩子,他不拿書沒事的,一拿到書就睡覺;她對小兒子安立的名言呢,這個小兒子實在是不得了,睡覺的時候還拿著書本,你看,已經是睡覺了,他還不忍心把書本放下來。

這是表示什麼?表示已經失去了他們的本來面目了。所以這個遍計執是怎麼來的?是名言。所以說,我們今天要破遍計執,破我法二執。我們看下一個,無分別智,遍計本空,依他如幻。

從勝義諦的觀察,一切法是我空法空的。這個遍計執,一個我,一個自我,一個是法的執著,那個自性是不存在,但是依他起這個因緣所現的假名假相假用,如夢如幻,這個世俗諦,唯識學是要保存的,那個相貌是要保存的,但是你心中的名言是要破壞的,所以這是合乎中道,非空非有。遍計本空所以一切法非有,依他如幻一切法也非空,正是合乎中道。

這件事情是這樣,說一切業障海,皆由妄想生。說我們這個障礙,無量無邊的生死的業障,主要的就是妄想,無明妄想。那麼什麼是妄想呢?唯識學就很明確地講出來,就是我們的名言,我們過去所施設的名言。這是說這個業障不是從外境生起的,是你心中的名言,要調整這個名言。

不過調整名言,我們看這個世間法,《了凡四訓》,儒家的思想也強調要調整自己的名言,但是這個淺深不同。你看《了凡四訓》它說,說一個人的福報的厚薄,厚道的人多分都是有福報的。

說這個人看到這個人事,他會以一種比較包容、寬厚的名言來安立,有些人觸惱他:沒關係呀,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會講出這樣的比較厚道的名言出來;有些人的名言刻薄。所以從你內心的名言當中可以看出這個人是薄福之人。世間法它也強調一個人的禍福不是外境決定的,是你的名言決定的,妄想。但是他不能夠把名言停下來,不可以,他就是一種粗重的調整。

但是佛法的思想是觀察到空性上去,名言全部都停下來,可以把這個妄想的相續停下來。不過當然你要能夠破壞名言,你一定知道你心中的名言妄想是沒有自性的。我們經常講一句話說,何期自性本自清淨,這句話什麼意思呢?何期自性本自清淨,這句話從佛法的觀念說,就是我們這一念的清淨心的妄想是沒有自性,妄想無自性,所以一切法是清淨的,就是妄想無性。

這妄想無性在修習淨土法門是非常重要。說我們這個禪淨雙修,我們禪淨雙修,印光大師說一句佛號,從朝至暮,從暮至朝,不令間斷。或小聲念,或出聲念。若或妄念一起,當下就要叫他消滅。說妄想生起的時候,一定要斷除它的相續。

那麼如果你只是用止的方法,用佛號,很強迫你自己把這個名言不能斷要它斷,也可以,用很多的力量,很辛苦,入道多辛苦,而且搞不好它還反彈。因為你無始的名言的勢力很大,就像那個瀑布,他從高山上四十公里流下來,你要把它斬斷是不容易的。那麼你有般若波羅蜜,知道一切法因緣生無自性,知道這個妄想是無自性的時候,你那個佛號切入的時候那就不一樣了。

就是說,你同樣用這句佛號來切斷你名言的相續,那妄想相續的時候,你知道妄想無性這件事情,那個力量就不一樣。所以這個禪淨雙修是很重要的。

總之,我們的遍計執生起的一個關鍵,就是你名言生起的時候,你就開始生遍計執了,這個知見是這個意思的。

所以,以佛法的態度,佛法的態度是說,說你一個初學者,先否定你自我,先否定自我,先大死一番,你把你心中的名言都破壞以後,這個時候再大活,這個時候你又學習佛法的清淨名言,這個是重新安立,這個時候一切法的詮釋又是另外一個詮釋方法,而這個時候詮釋是從無我無我所,依止佛法的因緣觀來安立假名假相假用,而這個時候的名言是無我無我所的。但是你現在的名言都有問題,你不應該相信你現在的名言,因為你現在的名言是無明發動的。

從佛法的角度是說,初學者要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你所起的任何的念頭都要消滅,除了你這個思想是佛法學習來的以外,那種清淨的名言,其它都要停止下來,因為這個都帶動了你的無明。佛法是這個態度,先大死一番。當然你這個要有法寶,就是以佛號為主,夾帶般若波羅蜜。

這個是說明我空觀法空觀的下手處,就是從你心中的名言這個遍計執,把它停止下來。

好,我們再看下一段:

如來現起他受用,十地菩薩所被機。

前面的偈頌是說明平等性智的一個轉依的階位,這以下是說明平等性質的功能。那麼這個平等性智有什麼功能呢?如來現起他受用。就是這個佛陀的平等性智,能夠現起他受用的報身。這個他受用報身是幹什麼呢?十地菩薩所被機。來教化、攝受十地的菩薩。前面我們講到前五識,三類分身息苦輪,那個三類分身是教化凡夫的菩薩還有阿羅漢,二乘的聖人。平等性智他是教化十地菩薩。看蕅祖的註解:

謂若是四智菩提,皆是如來自受用報身所收攝,而用各不同。

如果攏總來說,四智菩提都是如來自受用報身,這個報身有自受用、他受用。佛陀自受用的那個無量功德莊嚴的報身,都具足四智菩提,只是四智菩提各有各的作用。但是就著他受用來說,若為地上菩薩所現的他受用報身則完全是平等性智所表現的妙用。這個他受用報身是幹什麼呢?其所被機,惟是十地大菩薩也。這不是凡夫能夠見聞的,只有十地菩薩才能夠去見聞覺知他受用報身。

所以這個前五識它那個成所作智是變現應化身。第六意識是觀察圓明照大千,它是總持一切法,一方面觀機逗教,第七意識是現他受用報身。

這一段主要的是介紹第七意識在凡位跟聖位的一個差別,就是一個我空跟法空的差別。

我們這個事情是這樣,我們這無明妄想是無始劫來因緣力故,一次一次的生命的串習,就是說我們過去生不管是一個天人,就是以我來分別一切事。你是一個人,也是以我來分別事,三惡道也是以我來分別事。所以這個我的分別是很重很重的。

很重很重的時候,我們剛開始要跟這個敵人對峙的時候,你要有次第。你不可以在你起煩惱的時候修觀,不可以,因為這個我已經帶動了愛見癡慢,也帶動了貪瞋癡的時候,那個強大的勢力,不是你一個初學的止觀能夠去對峙的,不可能。這怎麼辦呢?

你剛開始修止修觀要在心平氣和的時候,就是在坐中修。

說你現在身體也健康,心情也愉快,這個時候正是你修行的時候。你就在這個寂靜的心中去思惟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為假名,亦名中道義。這個妄想是無自性的,但是為什麼它因緣所生?它不是自性就會生起的,它要假借因緣而有,所以它本性是空的。我們這個五蘊是無我無我所的,就像你打妄想一樣。這個修止觀,那個觀就跟打妄想一樣,你就是不斷地想,一次一次地串習這樣一個佛法清淨的名言。

你剛開始慢慢慢慢栽培,慢慢一天慢慢地熏習,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因緣所生,你熏習一次,阿賴耶識就把你的這樣一種清淨的力量給保存下來,你又發動一個清淨的名言,它又保存下來了。

慢慢慢慢地你這個清淨的力量就稍微好一點,這個時候能夠多少跟你的一些現行煩惱,就能夠稍微能夠對峙了。也還會起煩惱,但是會淡薄一點。但有時候會失敗,失敗的時候沒關係,去外面走一走,去竹山走一走,鹿谷走一走,回來的時候再繼續修。

繼續修,你又不斷地在心平氣和的時候,沒有人干擾你的時候,你就這樣思惟:照見五蘊皆空,色是因緣所生法,畢竟空,無我無我所;受想行識畢竟空無我無我所,這個生命體我是不可得的。這是一個明瞭性跟一個色法,兩個和合而已,而這些都是過去的因緣累積而有的,都是可以改造的,都是無我無我所的。

你一次一次思惟以後,這個時候你那個無明的勢力就開始鬆動了,不像以前那麼堅固了。這個時候慢慢慢慢你那個觀的力量慢慢加大加大,到最後的時候,你煩惱就變成是一個薄弱的勢力了,正念是強大的勢力了。偶爾起煩惱,稍微正念一現前就調伏了,就是這樣子的。

所以我們這個修行,你要把握的時間是什麼呢?就是你現在現前這個時候。現在的局勢也安定,信施的供養很正常,環境也很清淨,人跟人都是修行人,你也是修行人,我也是修行人,都不是世間人,你也不干擾我,我也不干擾你。就是在這個心平氣和的時候正是修行的時候。

你這個時候你不修行,你等到境界開始干擾你的時候,你永遠沒辦法修行了。

因為智者大師講,你剛開始要栽培那一念的正念就是在坐中修,就是在一個很寂靜的環境才能夠栽培。當然你的正念強大的時候,任何環境都好修,百花叢裡過,片葉不沾身,那是一個久修大士的境界,老修行的境界。

所以我們不要隨便地去浪費你現在這樣的大好時光。你現在的情況也沒有任何的責任,剛出家,對眾生、對佛法的住持都沒有重大責任,人跟人之間僧團也和合,這正是修行的時候,正是你栽培清淨善根的時候,正是你為臨命終栽培正念、積集資糧最好的時候。你臨終的正念,那個正憶念是你現在栽培起來的。

所以我們不要隨便浪費這樣的一個清淨的光陰,特別是年輕的時候最好,精神體力那個造業力最強,第六意識。所以應該要好好地把握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