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講)

請打開講義第七面,四、悟道。

我們前面講到智者大師出家以後,他除了持戒以外,一方面拜懺,一方面就是打坐,來調伏他過去的煩惱跟罪業,以為他未來圓頓止觀的一個基礎,這以下講到他開悟的情況:

四、 悟道

至年二十二,遙聞南嶽慧思大師止光州大蘇山,即往禮拜。思曰:昔日靈山同聽法華,宿緣所追,今復來矣!即示普賢道場,為說四安樂行。

智者大師十八歲親近慧曠律師,總共親近了四年,在慧曠律師的道場呆了四年,到了二十二歲,他就聽到南嶽慧思大師在光州大蘇山住持一方。

慧思大師對智者大師是有決定的影響。

他就去拜訪慧思大師,慧思大師是一個六根清淨味的人,斷見思煩惱的聖人,當然是有神通了。他看到智者大師以後馬上就講到一句話,思曰:昔日靈山同聽法華,宿緣所追,今復來矣!我們過去釋迦牟尼佛在世的時候,在正法時代的時候,在靈山會上我們兩個一起去聽《法華經》的,過去因緣的招感,現在我們又見面了。這個正法時代的人那是不得了的。

我們中國的古德,是蓮池大師還是哪一位,說正法時代的六群比丘都超過龍樹菩薩,超過像法時代最殊勝的,正法時代的人,那恐怕是聖人。所以印光大師也說,智者大師他的跡門示現是圓五品觀行位,還是一個凡位,但是他的本地風光不可思議,印光大師講這句話當然有他的根據。但是我們從這句話也看出這個消息,昔日靈山同聽法華,宿緣所追,今復來矣!釋迦牟尼佛講經的時候,他還能在場,我們那時候可能是佛陀講經時地上的螞蟻,還在栽培善根,那個時候智者大師已經是以一個人的果報來聽法,那是不得了的。慧思禪師就告訴他一個修行的方法——普賢道場,這個普賢道場就是修法華三昧的。

我們一般的修行,在這個懺法當中有兩種:

一個是梁皇懺,最細的,梁皇寶懺偏重在事懺,就是有相行。你看梁皇寶懺整個過程它偏重在有相的善惡業果,讓你思惟罪業的過患,你造了什麼罪業,未來有什麼果報,完全是在這個有相的境界上分別,讓你生起慚愧心,訶責你自己那一念造業的心,這個是梁皇懺的一個特色。

另外一個系列就是以法華三昧做代表,它除了有相行還有無相行,它除了有相的禮拜訶責以外,它要修止觀的。法華三昧懺止觀的思想,主要根據這個《觀普賢菩薩行法經》的一段話。在這個《觀普賢菩薩行法經》說:

一切業障海,皆由妄想生;

若欲懺悔者,端坐觀實相;

罪業如霜露,慧日能消除。

所以一切業障海,我們每一個眾生的內心,累積無量無邊的業障,就像大海一樣的深廣,這業障是怎麼來的呢?不是上帝給我們的,皆由妄想生,是我們一念的攀緣心造作出來的。那麼既然罪業是從內心生起,即從心起,還從心滅,這個是心內的東西不是外來的東西,所以外在的東西是不能消滅內心的東西。所以根據一切業障海,皆由妄想生的思想,若欲懺悔者,端坐觀實相。你的罪障是由於你心中的顛倒生起的,你要去觀察生命的真實相,來消滅你的顛倒。講一個譬喻:罪業如霜露,慧日能消除。說這個罪業就像霜、就像露一樣,誰能夠消滅霜露呢?太陽,慧日能消除,智慧的太陽。

這個法華三昧懺,它在事懺的時候,它是懺比較粗的罪。就是這個身口的罪業,已經造作的,懺悔六根。眼根,看了不該看的東西;耳根聞了不該聞的聲音,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等,六根造的一些罪業,這是有相行,有相的懺法,事懺。

他這個理懺,那就更深了。理懺是對治六根的執取性,比如說,這個花長得真美,你要懺悔。你說,我這個話講長得真美,又沒有起惡念,又沒有去造罪業,你講這句話有執取的心,不隨順佛性就該懺悔,這個理懺是從根拔除,所以這個理懺更細了。

所以這個普賢道場他所依止的不是根據生命的第六意識來修懺,他依止清淨心。所以古人說,什麼是普賢道場?從外表上看,他這個懺法是以普賢菩薩為懺悔主,法華三昧懺的佛堂,修懺的佛堂,一定是安位普賢菩薩的,我們八十八佛的懺悔主也是普賢菩薩,最後也是南無大行普賢菩薩,這個是從外表上看。道場是外表的道場,要講內心的話,內心當然也是個道場,我們真正的活動範圍是在內心,修行就是在內心的造作嘛,那內心怎麼是普賢道場呢?

說這個體性週遍曰普,隨緣成德曰賢。圭峰宗密大師說,什麼是普賢,要會歸到我們現前一念心性來解釋普賢,叫體性週遍,我們這一念的清淨心,清淨本然,週遍法界,讚歎它體性的功德。這個體性週遍它還不是沒作用的,它是有作用的,什麼作用呢?隨緣成德,隨順各式的因緣能夠生起無量的功德,它也能夠生起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的功德,有各式各樣的因緣,它就會出現各式各樣的功德,隨緣成德曰賢。

所以,這個普賢道場它依止的是清淨心,換句話說,你對清淨心的理論不明白,你就沒辦法修普賢道場,你沒辦法去操作了,他每一個事相的操作,它所依止的理性,它每一個禮拜,每一句念誦都是從內心的清淨心發出來的,才可以叫普賢道場。

當然,普賢道場的觀念很多,八十八佛它也是普賢道場,八十八佛後面那個七支供養,所有十方世界中,三世一切人師子,我以清淨聲語意,一切遍禮盡無餘。這哪是依止妄想心能夠做到的,那一定是依止真如佛性才能夠有這麼開闊廣大的境界。但這個地方的普賢道場,是針對法華三昧懺來說的,他一方面拜法華懺,一方面誦《法華經》。

誦《法華經》有兩種:一種是廣誦,廣誦整個二十八品;另外一種是略誦,就是專誦《四安樂行品》,有廣列的不同。再往下看:

於是精勤行道,經二七日,誦至藥王菩薩本事品,雲諸佛同讚,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身心豁然,寂而入定,持因靜發。

他在普賢道場修法華三昧的時候,經過了二七十四日,這當中誦到《藥王菩薩本事品》,這經文當中有一段說,如果我們如法的修行,這件事情諸佛同讚,是真實的精進,是真實的於法供養如來,念到這段的時候,觸動他過去的善根,身心豁然,寂而入定。豁然就是很開通沒有障礙的那種樣子,開通無障礙的樣子,內心當中就寂靜而入定。這個時候,持因靜發。持指的是陀羅尼,靜指的三昧,我們解釋一下:

三昧一般解釋是定,法華三昧,首楞嚴王三昧,念佛三昧,偏重在一種止,不管你的所緣境是什麼,以佛號為所緣境叫念佛三昧,以《法華經》為所緣境叫法華三昧等等,但是他偏重在止。這個三昧,再用功,就能夠從止開發你心中的智慧,就止觀雙運了,止中有觀,這個時候叫陀羅尼。陀羅尼是智慧相應的,它能夠對無量無邊的法義能攝持不失。所以說,這個陀羅尼因為禪定而發動,所以智者大師在這一次的二七日的精進當中,他得到了陀羅尼,後面會講到。

思師嘆曰:非爾弗證,非我莫識,所入定者,法華三昧前方便也;所發持者,初旋陀羅尼也。縱令文字之師千群萬眾,尋汝之辯,不可窮矣!於說法人中,最為第一。

他入定以後,就把這個禪定的相貌,跟他的上師慧思禪師報告。慧思禪師說,非爾弗證,要不是你的善要跟今生的精進,你不可能在短時間證得這樣的境界;從另外一方面說,要不是遇到我,你還不能夠明白這個境界。這就是我們講,下位的不知道上位的境界,你要為人家印證,所以一般的討論佛法是可以的,但是你要為別人印證,牽扯到果證的時候,那你一定要比他高,你才能為人家印證的,非我莫識。

這以下就是慧思禪師為他印證,說你所成就的定,是法華三昧的前方便,法華三昧當然是根本禪,初禪二禪三禪四禪。意思是,這個時候智者大師還沒有得到根本禪,當然後面智者大師又到天台山用功,那就得到根本禪,這個地方他還沒有得到根本禪,可能是未到地定,或者欲界定等等。他所發動的這種智慧,叫初旋陀羅尼。這個旋陀羅尼的旋,旋有入空,就是說他那一念心,能夠從有相的境界當中悟入到無相的空性,從有的境界把它會歸到空性的境界,他這個時候發動的智慧是空,與空性相應的,在空假中三觀中,他成就了空觀。

縱令文字之師千群萬眾,尋汝之辯,不可窮矣!於說法人中,最為第一。慧思禪師又給他印證了一件事說,一般的文字之師,就是文字上理解佛法的這些人,要跟你辯論是不可能的,你未來在說法人中,最為第一。

古德的法義,都是從他真修實證的內心當中所流露出來的。現在有些學者,他就批評古德,這個古德這個地方解釋錯了,那個地方解釋錯了,這個地方解釋跟龍樹菩薩不合,那個地方解釋跟無著菩薩不合,其實這個批評都是不對的。因為古人的修證,方便有多門,在開顯方便法門的時候,容許有無量無邊的法門,但是只要一個法門它落實到實踐所成就的那個道,那種智慧的理解,那種意趣,是無差別的。

就是說,我們剛開始去理解道理,是文以載道,假借祖師的法語,文字的引導,讓我們明白空性的道理。什麼是空呢?哦,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空的理解就是一切法要假借因緣生,離開了因緣這個法就不存在。說我們這個生命體,這個色身,怎麼會有色身呢?是因為有因緣,有業力的因緣,這個業力結束了,這個色身就消失掉了,所以安立作空,因為它無自性。

我們剛開始明白道理是假借文字的引導,文以載道,但是一個修證的修行人,他成就了道以後,他能夠從他的道當中開展出很多的文字,他有這種力量。從文字趨向於道,他能夠從道當中表現出很多很多文字,而每個文字都是隨順於道的,你照著他的文字走,都可以趨向於道。他有無量無邊的辯才,而他所說的話,雖然在文字上,跟佛陀的經典不符合,但是他的意趣義理一定是相隨順的,這點我們應該明白。

所以說我們不能完全根據現代的學者,咬住這個文字相來批評古德,這都是不對的,因為古德深解意趣,智者大師九旬談妙,他解釋這個妙字能夠講九十天,講佛法妙、眾生法妙、心法妙,又把這個三法當中又開出了跡門十妙、本門十妙,他能夠從他覺悟的道理當中開展很多的法門,這是他悟道所發展出來的功德。

我們再看第五、弘法。

思師造金字《大品般若經》竟,自開玄義,命師代講,師縱無礙辯,唯三三昧及三觀智,用以諮審,餘悉自裁。思師手持如意,臨席讚曰:可謂法付法臣,法王無事也。又云:餘老矣,久羨南嶽,當往居之,願爾宏揚大法,勿作佛法斷種人。

這段講他的第一次弘法在大蘇山,那時候在慧思禪師的道場,慧思禪師講《大品般若經》。慧思禪師用黃金造了一部《大品般若經》,慧思禪師講了玄義以後,就託病,說我生病了,身體不舒服,讓智者大師去代講。智者大師上台以後,縱無礙辯,唯三三味及三觀智,用以諮審,餘悉自裁。

他主要有兩個地方請教慧思禪師,諮問審查,其它都是自己抉擇。他詢問有兩個:第一個是三三昧。三三昧是在調伏三界的見思煩惱,了分段生死的一個法門,就是空無相無作,三種三昧。

我們對於身心的觀察一開始是空三昧,觀察身心是無常的,有變化性的,我們前一剎那的身心跟後一剎那的身心是不一樣的,有變化的,可能變好也可能變壞,總之有變化。無常知道是苦,我們沒有安穩性,因為每一個人的心情,生命就是要追求一個安穩性,這個擾動的變化就是苦,苦即無我,從苦當中知道我們沒有主宰性,假設我們對我們的生命體有主宰性,誰願意痛苦出現呢?所以從無常知道是苦,從苦的理論知道原來這個生命是由業力主宰的。我們對於生命完全不能有任何的期待,它會發生什麼事,誰也沒辦法。從無常故苦,苦即無我,知道空,什麼叫空。

空的以後就學無相三昧。空,它不是一個實體,空的目的是為了熄滅我們對於自性的一個執著,但是我們剛開始修空三昧的人,就是把身心世界的執取消滅以後會執著空的相貌,執著這個空的相貌,不敢活動,這怎麼辦呢?佛陀告訴我們修無相三昧,把這個執取空的這樣的執取,再把它消滅,無相三昧。

最後就入了無作三昧或者是無願三昧,這個時候對三界的果報就沒有任何的需求了,沒有任何的好樂,內心能夠完全的寂靜下來,那個攀緣的擾動的心就停下來了,無願三昧或者無作三昧,這是三三昧。

第二個就是三觀,即空即假即中,後面會講到。他主要的問,就是這兩個觀念。

這兩個觀念,我去查這個註解,智者大師怎麼會對三三昧不明白呢?後來我看註解,原來,智者大師不是不明白空無相無作三三昧的內涵,他是有一個疑問,說這個三三昧它是小乘的修法,怎麼放在《大品般若經》大乘法門當中呢?慧思禪師就解釋了,說大小乘是你一念心決定的,你發大乘心修小乘法門就是大乘法,你發小乘心修小乘法門是小乘法,法門的大小不是法門的本身來決定的,而是能修行的心,是發大心小心來決定是大乘小乘,是心決定的,不是法門決定的,慧思禪師就回答這個問題。

思師手持如意,臨席讚曰。智者大師代講《大品般若經》以後,慧思禪師在下面聽,聽了以後就說,可謂法付法臣,法王無事也。我等了那麼久,把這個一佛乘的法門我現在付囑給你了,我現在沒事了。又云:餘老矣,久羨南嶽,當往居之。他臨走的時候勉勵智者大師一句話說,願爾宏揚大法,勿作佛法斷種人。這個大法指的是《法華經》的一佛乘法門,不要把這個法門給斷滅了。

我們看慧思禪師的傳記,慧思禪師一生弘揚《法華經》,他其它經都不講,專門弘揚《法華經》。當時很多人批評他嫉妒他,曾經有人三次對他放毒,但是他六根清淨位,有功德的人跟毒藥一接觸,任何的毒藥,入此人中成甘露味,有這個功德化解這個毒藥,但是他每次帶的這個侍者都被毒死了,這是真的。

那個時候慧思禪師本來是很灰心的,但是身為一個善知識,他不愛惜他的生命,但是他所關心的就是說,我現在所覺悟的這個法,他心中的光明還沒有流傳下去。我的生命是死亡是活,聖人是不會貪念生命的,他所關心的,是我現在還沒有找到一個相應的弟子,這很嚴重,我死了以後,這個法就隨我消失了,這個世間上就沒有光明了。

所以當他聽完智者大師講完《大品般若經》以後,他心中的歡喜是可想而知的,他多年來那種心中的負擔,可謂法付法臣,法王無事也。我辛辛苦苦的忍受這種毒藥的侵害,忍受別人對我的批評,他是一個生死自在的,他隨時可以走,不必忍受這樣的痛苦。那他為什麼要留在人世間呢?就是等待這一天,等傳承他的光明法的人,他現在終於等到了。他把這個法傳給他,交待給智者大師,希望我今天把這個法傳給你,你要讓它發揚光大,不要讓它斷滅。

後面就知道了,智者大師果然沒有辜負慧思禪師的期望,他不但把它傳下來,而且發揚光大。智者大師天台宗的教法照亮了中國佛教兩千年。這個事實上是這樣的,宏揚大法,勿作佛法斷種人。

再往下看:

既奉嚴訓,不獲從往,遂同法喜等二十七人,移至金陵。有僧法濟,自矜禪學,倚臥問言:有人入定,聞攝山地動,知僧詮練無常,此何禪也?師曰:邊定未深,邪乘暗入,若取若說,定壞無疑!濟驚起謝曰:老僧嘗得此定,向人說此,即失此定。由是名聞朝野,聲馳道俗。

既奉嚴訓,不獲從往。慧思禪師就命令智者大師要去弘揚佛法,自己就到南嶽去歸隱了,智者大師就只好帶著法喜法師等二十七個隨從到南京一個瓦官寺去住持。智者大師去的時候,他當時三十歲,是一個年輕的法師,當然也就默默無聞,沒有人知道他。在南京當時有一個很有名的老和尚,叫法濟法師,已經六十多歲,自矜禪學,禪定功夫很深,智者大師去拜見法濟禪師的時候,他很憍慢,他沒有坐著,他是躺在椅子上。他說,你們這些學教的人,我是一個有實修有禪定的人,有這個憍慢心。

他就問智者大師一個問題說,有人入定,聞攝山地動,知僧詮練無常,此何禪也?說有人他入定,在定中出現兩個境界:第一個他聽到了攝山地動,攝山是一個地名,大概在離南京七公里的地方,他能夠聽到攝山的地震動。其次,他能夠觀察到僧詮,僧詮是三論宗的大德,僧詮法師他心中在觀修無常,這是有點他心通了。他就問智者大師,這是什麼定,你知道嗎?

智者大師說:邊定未深,邪乘暗入,若取若說,定壞無疑!說這個定不深,沒有很堅固,在根本禪定的邊緣,可能欲界定,也可能是未到地定,怎麼知道呢?因為你邪乘暗入,你這個禪定當中,這個邪是打妄想,心中有內邪出現,這個妄想是乘什麼而入呢?就是心中的暗,暗就是失念,忘失所緣。我們一個人,念佛會打妄想,妄想會出現,一定是你把佛號給丟掉了,一定是失念,你一定是先失掉你的所緣境,妄想才會插進來,這個妄想是乘著你失念的時候插進來的。

因為修定的時候你有個所緣境嘛,所緣境失掉了,打了妄想了,你才會看到攝山地動,才知僧詮念無常,可見得你這個念力還很薄弱,如果你執著或者是為別人說,那你這個禪定會失掉。法濟禪師聽到以後,馬上起坐,說:老僧嘗得此定,向人說此,即失此定。我的確是,我曾經得到這個定,我向別人說了以後,這個定就消失掉了。

印光大師說,說你這個念佛有了任何好的境界,看到蓮花了,看到佛像了,不要隨便跟別人說,為什麼呢?因為你內心出現境界的時候,你還不見得會執取,你透過名言在表達的時候,每一個名言會讓你產生執著,你講出來以後,你去打坐,這個境界一定會消失掉,若取若說,定壞無疑,肯定的,對你沒有幫助,因為你一講以後,透過名言的表達,我們凡夫的名言一活動,會帶動執取,無明。

你試試看,你什麼事情跟他講,你講一遍,講二遍,你講多遍以後,你對這件事情的執著越重,所以我們一般不好的事情也不要經常講。因為你每講一次,你內心的思想就多一次執著,多一次的印象;第二點,你跟別人講,可能會有魔障,容易有魔障。

所以這個修行,自己有什麼功夫不要隨便講,除非你實在不知道這個境界是邪是正是好是壞,到底我是不是走錯路了,這個路,我是要繼續走呢,還是我要換個方向呢,你要向善知識請教,抉擇是非,這個可以講,否則不要講。尤其是在大眾場合當中,宣說你的修行境界,這是最大的忌諱。

我看有些人在念佛當中,他就很好心的把他的念佛經驗講出來,這個是不對的,你看看後面就知道了,你很容易招磨難的,你講出來以後,這個功德一定破壞掉。不管是你的妄想,不管是有鬼神,就容易干擾你,所以這個修行,盡量不要講出來。

智者大師剛到瓦官寺的時候,有這麼一件事情,這個時候他就開始出名了,名聞朝野,聲馳道俗,這是他出名的一個因緣。

再往下看:

年三十八,因感徒眾轉多而得法轉少,乃謝遣徒眾,隱居天台,以期深入三昧,令法鏡圓明,淵源流長。

他在瓦官寺呆了八年,主要講《法華經》《大智度論》跟《釋禪波羅蜜》,主要是這幾個。

他在瓦官寺呆了八年以後,他感到親近的徒眾很多,但是真正為法而來的越來越少,大部分都是慕名而來。為什麼親近智者大師?因為他名氣大,就去了。這個時候,他就謝遣徒眾,隱居天台,他有一種想要自己再進一步深入用功的心情,為什麼?因為你的用功能夠使令法鏡圓明,淵源流長。就是說,我們對一個法的體驗更深,我們對於這一部法的弘傳就更有力量,智力是他的基礎。他就在三十八歲的時候離開了瓦官寺,就到天台山去了。

我們看他到天台山的情況:

師初至頭陀,一日入座,忽於後夜,大風拔木,雷振動山,諸魔鬼魅,一時俱現,狀甚可畏,師安心空寂,諸魔自退。魔復作父母師僧之形,乍枕乍抱,悲咽流涕。師深念實相,體達本空,一心寂靜,憂苦之相,尋復消滅,強軟二緣,所不能動。

智者大師帶了幾個隨從到了天台山以後,他先到華頂山,他在那個地方修頭陀行,就隨便搭一個矛棚就住了,修頭陀行。有一天晚上,在打坐的時候,後夜大風拔木,雷振動山,又是颳風又是震動,又是打雷,很多各式各樣的恐怖的鬼魅現前,狀甚可畏,非常的可怕。智者大師的辦法,安心空寂,他這個時候入空觀,他觀察這些差別的相貌本性是畢竟空,安住在空性。

我們對這些有外魔的干擾,我們後面會講到,安心空寂是一個方法,如果我們對空的理解不夠,我們很容易對有相執取,這個空三昧修不起來,就可以持《大悲咒》,後面他說持咒破這個鬼神障。不過你持《大悲咒》不能有對立的心,我要持《大悲咒》跟你抗衡,不能有對立的心,這樣子會傷害對方,結惡因緣。就是說你可以觀想持咒,這個咒的聲音,變成一道的光明把你自己保護住,就像一個蚊帳把你的色身保護住。你持咒只能夠要求保護自己,不能有對立的心去傷害對方,這個要注意。

智者大師他前面得到了旋陀羅尼,他對這個空性有聖解,安心空寂。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講的是感應道交,對方的出手,你不回應你不會受傷害的。一個人會遇到鬼神的障礙,你自己要負一半責任,別人誘惑你,別人傷害你是一回事,你自己要跟他攀緣,你感應道交,所以這個世界上的煩惱,不是你單方面能夠生起的。智者大師他明白這個道理,他安住空性,他不迷不取不動,那果然就沒事,諸魔自退。

魔復作父母師僧之形,乍枕乍抱,悲咽流涕。用這個強賊不能動,就用這個軟賊,現出他父母師僧的形狀,又是依靠又是抱,又是哭,又現出這種可憐形狀。師深念實相,體達本空,一心寂靜,憂苦之相,尋復消滅,這個時候強軟二緣所不能動。反正這個魔,他的目的,就是要觸動你的感情,讓你生起妄想,破壞你的禪定,不管是軟賊硬賊,他的心情就是要觸動你的妄想,智者大師都是安住在空性,所以就超越了。

至此雲開見日,萬境洞明,妙慧深禪,法樂內充。

突破障礙以後,他內心又更高一層了,雲開見日,萬境洞明,內心的妙慧,內心的禪定就更深一層了,法樂內充,有這種禪定的法喜,還有這個智慧的法樂。

後於天台山建立道場,並演說《法華玄義》、《法華文句》、及《摩詞止觀》等三大部。台宗教觀,由是而完備,門庭從此而光輝,而天台一宗之教觀,始卓然成立也。

智者大師在天台用功了十年,蓋了三十六個寺廟,蓋完寺廟以後,他在天台宗最大的成就是完成了法華三大部,《法華玄義》《法華文句》偏重在教法,從文句跟玄義當中完成了五時八教;第二個是屬於修行方法,就是觀,就是《摩詞止觀》,建立了一心三觀,這個就是天台的整個教觀從這個地方就完備。門庭從此而光輝,而天台宗這一殊勝的教觀,從智者大師才正式的建立起來。

這個天台宗的傳承,初祖是慧文禪師,二祖是慧思禪師,第三祖才是天台智者大師。它整個教法的傳承情況,慧文禪師和慧思禪師他們在受持這個《法華經》的思想,他們只是一個簡單的口訣,簡單的一個偈頌而已,天台宗的完備,不管是它的次第,不管是它的圓頓法門,整個廣大的教觀是從智者大師建立起來的,他依止三大部建立起來的。所以智者大師是把法華的思想、把天台的思想,真正的發揚光大了,可以這樣講,天台宗這個宗派正式建立,這個成就是在天台的第三祖智者大師,他在那個時候建立的。

好,我們再看第六、智者大師的入滅:

年六十,應皇奉迎,演說《法華》。行至石城,乃雲有疾,謂智越云:大王欲使吾來,吾不負言而來,吾知命在此,故不須前進也。石城是天台西門,大佛是當來靈像,處所既好,宜最後用心。

智者大師他到六十歲的時候,他下山,應皇奉迎,這個皇是晉王廣,李廣,就是隋煬帝。隋煬帝他是隨智者大師受菩薩戒,他受菩薩戒的時候,智者大師讚歎他說,大王紆遵聖禁,名曰總持。能夠以大王你這個身份來紆遵聖禁,佛陀的戒律,名曰總持。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做隋煬帝,他是晉王,晉王李廣,他也讚歎智者大師,說大師傳佛法燈堪稱智者,智者大師名號是李廣給封的。

隋煬帝,晉王,他跟智者大師的緣分很深的,從傳記上來看,他們之間有很多的書信往來,他受了菩薩戒以後,隋煬帝也深入的研究佛法,有佛法的時候,他就請教,就寫信請教智者大師,智者大師寫信回答隋煬帝的時候,隋煬帝那個時候是晉王,他在讀智者大師的書信是跪著讀的。

隋煬帝做了皇帝以後,就不是這種境界了,荒淫無道。所以有一種修行人叫根利遮重,這個人遇到善知識住世的時候,善根強,智者大師入滅以後,隋煬帝一做皇帝那就開始放逸了,他放逸的時候比誰都放逸,這是標準的根利遮重。你看看隋煬帝他跟智者大師往來,他師父在的時候,他是非常的守規矩的,智者大師往生以後,他就開始放逸了。

智者大師當時在天台山,他三十八歲上去,到了六十歲,事實上等於等於待了二十二年,這當中有偶爾下山幾次,時間都不久,最後他是應晉王李廣,下來講《法華經》的,走到石城,一個很大的石壁,他就跟隨從說,我生病了,不能再走了,跟旁邊的侍者智越法師說,大王欲使吾來,吾不負言而來,你轉達大王,晉王廣,他要我下山,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我下來了,但是我的因緣已經結束了,我的壽命結束了,不要再前進了。石城是天台的西門,這個石壁是天台的西門,這個石壁當中有彌勒大佛,是當來的佛像,這個因緣處所非常好,我應該在這個地方做最後的用行。

語己右肋西向而臥,專稱彌陀、般若、觀音,唱《法華經》、《無量壽經》,以為最後聞思,時石佛倍大光明滿山,直入房內,諸僧咸見。

臨終的時候,他就右肋西向而臥,專念阿彌陀佛,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念觀世音菩薩,也唱《法華經》跟《無量壽經》的經題,以為最後聞思。他唱完以後,這個石佛,彌勒大佛變得很大,而且放大光明,照到房間裡面,在場的出家眾都看到了。

智朗請云:伏願慈留,賜釋餘疑,不審何位?歿此何生?師雲?:吾不領眾,必淨六根,損己利人,只登五品!又云:吾諸師友,侍從觀音,皆來迎我。言訖跏趺唱三寶名,如入三昧,未時入滅,至於子時頂上猶暖。春秋六十,僧臘四十。

他臨終之前,在場有一個弟子叫智朗法師,他就請問智者大師兩個問題,說:伏願慈留,希望智者大師你能夠留下一點消息,來開示我們心中的疑惑。第一個,不審何位?大師你一生為別人做那麼多的判教,那麼是不是大師慈悲,為你今生做個判教,你自己修行階位是什麼,這是第一個。第二個,歿此何生?你今生死了以後,你到哪裡去?你大悲心,是繼續在眾生世界流轉,還是你往生到佛的淨土去了,歿此何生?問了兩個問題。

大師回答:第一個問題,吾不領眾,必淨六根,損己利人,只登五品!假設我在天台宗用功以後,我沒有蓋道場,沒有做住持,沒有講經,我繼續的修行,我一定可以達到六根清淨位,斷見思,但是我沒有這樣做,損己利人,只登五品!我選擇了弘揚佛法,選擇了住持道場,就降了一品道,我是五品,五品觀行位。

這個修行有三種功德,斷德、智德、恩德,在斷煩惱這方面,自利跟利他是有障礙的,就是你要斷煩惱你一定要息諸緣務。所以智者大師的損,他所損是在斷煩惱這方面,因為你蓋道場,講經弘法這方面是會分心的,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損,他的福德資糧,他的恩德,他的智慧增長,他的菩提心也增長,他這個地方是有損有增,這是第一個。

第二個,吾諸師友,侍從觀音,皆來迎我。臨命終的時候,你問我到哪裡去,現在已經看到我的師長,慧思禪師,陪同觀世音菩薩而來。所以有人就從這個地方判斷,智者大師往生淨土了,因為觀世音菩薩是從淨土法門過來的,是有這樣的一種說法。

言訖跏趺,講完以後就結跏趺坐,就不再講話了,就唱三寶的名稱,就做最後的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如入三昧,未時入滅,到了子時的時候頂上猶暖。這個頂上猶暖,這個頂聖眼生天,不是入聖位,就是生淨土,兩種情況而已。

春秋六十,僧臘四十。他活了六十歲,出家就是僧臘四十了。

這以上是智者大師偉大的歷史。我們看智者大師的整個修學,我們可以把它分兩部分:第一個,是他從出生到四十八歲,這個四十八年是個關鍵。他在四十八歲,不管他個人的修學,他弘揚的法門,都偏重在次第止觀這方面。就是次第的,一定要先調伏煩惱,要具足種種的因緣,要成就禪定,然後再修觀,次第止觀,像我們今天所講的這個小止觀。在四十八歲,他偏重在這一部分。

在四十八歲以後到六十歲,在天台宗,他講完三大部以後,到他入滅,他的整個修學跟他的著作,偏重在圓頓止觀,非常明顯,他晚年的著作就不再講次第了,那完全是一念而已,就是整個止觀的操作,就是在一念。一念迷生死皓然,一念悟輪迴頓息,沒有什麼修止再修觀,整個修行就是迷跟悟而已,那更微細了。你要麼就是迷,流轉生死;要麼就是悟,成就聖道。整個止觀的操作就是使令他覺而不迷,就是這樣子而已,那這個是他後期的思想,科學的修行,我們可以把天台宗智者大師的思想分成這兩部分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