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講)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十九頁,子二、破有體。

在大乘佛法的修學當中,有兩個重要的次第:第一個是安樂道,第二個是解脫道。我們剛開始修學佛法,就是依止我們這一念的信心,去攀緣外在的人事,生起善念,或者是佈施,或者持戒,或者忍辱;依止這樣的善念,我們成就一種善業力;由這種善業力,會招感我們來生安樂的果報,讓我們身體健康,財富非常的具足,有種種美好的眷屬,讓我們生命得到一種快樂的感受。但這個快樂的感受,基本上是無常的,這個果報快樂結束以後,它就消失掉了。

我們剛開始修學,偏重在一種業力的修學,就是依止一種生滅心去攀緣人事,而創造一種善業。剛開始的心都是向外攀緣,這是正常的。慢慢地我們就開始提升,從安樂道而趨向於解脫道。解脫道的特色,他的心已經不再向外攀緣了,他迴光返照我們這一念心——什麼是我們的本來面目?我們依止我空法空的智慧,破除心中妄想的執取,而照到了自己清淨的本性。我們講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從清淨的本性當中破除自我意識的執取——用無我觀,照了清淨的本性,我們心中的煩惱就慢慢地淡薄了。所以它的重點,在一種正念的修學,達到臨終的正念。

因此我們可以把大乘佛法分成善業的修學跟正念的修學這兩種次第。我們可以從本經的緣起當中看得出來,阿難尊者剛開始他為什麼出家?他就是緣佛陀的三十二相,所以發起好心。這是一種善業的修學,所以佛陀並沒有否定。佛陀說:善哉!阿難。佛陀也是一種鼓勵的態度。只不過阿難尊者他進一步要問成佛的、要趨向無上菩提的一種大乘止觀,也就是說阿難尊者他不想只是安住在善業,他想要成就正念,所以佛陀就開顯了本經的首楞嚴王三昧:我們怎麼去觀照我們的清淨本性,我們要怎麼樣回到我們的清淨本性,就是我們怎麼樣把心帶回家。這就是我們本經的修學宗旨。

子二、破有體。分二:丑一、約內外出入破。丑二、約一多遍不遍破。

好,我們看《講義》的「子二、破有體」。

這個地方阿難尊者他的執著是說,「由心生故,種種法生;由法生故,種種心生。隨所合處,心則隨有」。說你那個心在哪裡呢?阿難尊者說,我的心跟外境接觸的時候,比如說我的心去攀緣這個花,當我的心跟花接觸的時候,「隨所合處,心則隨有」,心就出現了,就在那個境的地方出現了——心境相合的處所就是心的自體。佛陀說那你這個心是有自體,還是沒有自體?如果是沒有自體,那麼前面破過了。沒有自體那當然就是合乎真理,本來就沒有自體。假設是有自體——佛教裡面佛陀經常用這種反證的方式,先假設它有自體,然後再證明有自體是不能成立的,所以結論是沒有自體。有自體怎麼破呢?這個地方兩段,第一個,約內外出入破;第二個,約一多遍不遍破。

丑一、約內外出入破

我們先看第一段,用內外的出入來破。我們看經文:

若有體者,如汝以手自挃其體,汝所知心,為復內出?為從外入?若復內出,還見身中;若從外來,先合見面。

假設你這一念心是有真實體性的,當然有真實體性它就必需有一個處所。我們就來找找它的處所在哪裡。比如說你現在用你的手去捏你的身體,比如說你用手去捏你的腳,這個時候,「汝所知心」,當你的手跟腳一接觸的時候,你會產生一個感覺跟想法。這種感覺、這種想法、這種心的明瞭功能是怎麼來的呢?是從身體之內而出,或是從身體之外而入呢?你剛剛講說「隨所合處,心則隨有」,你的心跟境接觸的時候心就出現了,那麼這樣的一個自體,是從身體裡面跑出來的,還是從身體之外跑進來的呢?假設是從身體之內出來的,那麼就跟第一科一樣了,你就是心在內,前面破過了。假設是從身體外面而來的——哦,我這個感覺的感受是在身體之外,我一捏我的腳的時候,它從外面跑進來,那麼你應該先看到你的臉才對。但事實上我們看不到我們的臉,所以從外面來也不對。結論就是這個內心的自體是沒有處所的。其實到這個地方,已經把有體給破了。

下一段是阿難尊者另外一個執著。我們看:

淨界法師:楞嚴經

阿難言:見是其眼,心知非眼,為見非義。佛言:若眼能見,汝在室中,門能見否?則諸已死尚有眼存,應皆見物。若見物者,云何名死?

佛陀把前面這樣的一個——這一念心跟境接觸的時候「隨所合處,心則隨有」的自體破了以後,阿難尊者又產生另外一個執取,說是「見是其眼,心知非眼」,應該是講,我能夠見到我的臉,應該是眼睛能夠見才對,心只是一種感覺、一種想法、一種明瞭的功能。見,能夠見的是眼睛才對啊。「為見非義」,那麼佛陀您說的「若從外來,先合見面」,好像是用心來見;那麼這樣子以心來見,是不合乎所謂見的涵義。阿難尊者意思就是:以眼睛來見,才合乎見的涵義。佛陀說,若眼根真的是能夠見,那我們講一個譬喻:你在房子中間,這個門能夠見嗎?當然不能見。一定是門裡面有一個人,依止這個門看出去,才能夠見到萬物。所以眼根只是一個門,一個工具而已。或者說,已經死亡的人,他的眼根還在,他們能夠見到東西嗎?都見不到,因為他的心已經消失掉了。所以眼根只是一個色法,它只是物質四大所成的色法,真正能見的是那一念心。我們講六根門頭,見聞嗅嘗覺知這六種功能。其實因為我們有明瞭的心,才能夠產生見聞嗅嘗覺知的功德,是心能見。其實這一段是一個兼帶的破斥。這個地方是破內外出入——是從內而出,或者是從外而入,來破有體的執著。

丑二、約一多遍不遍破

淨界法師:楞嚴經

我們看第二段,約一多遍不遍破。

阿難,又汝覺了能知之心,若必有體,為復一體?為有多體?今在汝身,為復遍體?為不遍體?若一體者,則汝以手挃一支時,四支應覺。若咸覺者,挃應無在。若挃有所,則汝一體,自不能成。若多體者,則成多人,何體為汝?若遍體者,同前所挃。若不遍者,當汝觸頭亦觸其足,頭有所覺,足應無知。今汝不然。是故應知,隨所合處,心則隨有,無有是處。

前面是約內外的出入,這個地方是約一體、多體、遍體、不遍體來破。

佛陀說,阿難,你說你這個覺了能知之心,你能夠有感覺、有想法的心,是一定離開了塵境有它的自體,那麼我問你,這樣一個內心的妄想的自體,是單一的自體,還是一個多重的自體?這種自體是一個普遍的、整個的自體,還是一個不普遍的、只是局部的自體?這裡提出四種問題,一體、多體、遍體、不遍體。

好,我們看佛陀是怎麼個破法。

先破「一體」:

假設你說你那個能感覺、能想的那個心,是一個單一的自體,就是你的身體的四肢,你整個自體是單一的,是不能分割的。這樣講的話,你用手去捏你的四肢當中一肢的時候,你四肢都應該有感覺。因為你自體是單一的,是整體性的,不可分割的。如果有感覺的話,四肢都有感覺。如果都有感覺,「挃應無在」,你在捏你的手或者腳的時候,你所捏的地方就不能有固定的處所。假設你捏時有固定的處所,那麼你這個「一體」就不能成就了。你看我們捏左手的時候,我們只有左手有感覺,右手沒有感覺,所以它這個感覺也是局部的。你不能夠說我這個明瞭性是一個單一的自體,是整體化的,不能這樣講。單一自體是不能成立的,因為我們摸左手只有左手有感覺,摸右手只有右手有感覺,所以它是有它固定的處所的作用。

我們再看「多體」。

「若多體者,則成多人。何體為汝?」你說我這個感覺是可以分割的,頭有頭的感覺,手有手的感覺,腳有腳的感覺。各自有各自的感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這個感覺想法是獨立的,那這就有問題了,則成多重心體之人。那麼哪一個心體是你呢?你這一個身體,有這麼多重的各別獨立的感覺,你以後就是成就多佛了,因為一個感覺就成就一尊佛嘛。所以這個「多體」是不能成立的。

假設是遍體,「同前所挃」。那遍體跟前面一體是一樣的,就是普遍身體當中只有一種感覺,那麼你摸一個地方應該全身都有感覺,跟事實不符。

「若不遍者,當汝觸頭亦觸其足,頭有所覺,足應無知。今汝不然。」你說我這個感覺是不普遍的,這樣講的話,你去摸你的頭,又同時摸你的腳的時候,當你的頭已經有感覺了,你的腳就應該沒有感覺了,因為它不普遍嘛。這跟事實不符,你摸你的頭,有頭的感覺;摸你的腳,有腳的感覺。所以這跟「不遍」也不符合。

癸三、結破

結論:

是故應知,隨所合處,心則隨有,無有是處。

這個地方我們要講一下。

《楞嚴經》的觀念,「覓心了不可得」的意思,不是說它的作用不存在。我們這一念心去攀緣佛像,產生很美好的善念,這也是造一個善業,這種作用都存在的。只是它這一念心沒有自體,是心無體。很多人就問:什麼叫有體?什麼叫無體?怎麼叫作我的妄想沒有自體?你現在生一個想法,你這個想法會隨外境的變化而改變,就是沒有自體。比如說有人讚美我們:誒,你這個人很好啊!我們很歡喜。這個歡喜的心有沒有自體?沒有自體。因為你心中是緣「你這個人很好」——我們是緣這樣的一個名言的所緣境,才產生歡喜的感受,當這個所緣境我們忘掉了以後,這個心也就消失掉。也就是說,要有這個境,你才能夠有這個心;你這個境消失了,這個心也消失了。那你這個心就是沒有自體,只有作用而沒有自體。《楞嚴經》把它叫作緣影之心。

我們過去習慣跟著這樣的緣影之心的妄想在跑,所以我們永遠找不到我們的本來面目,問題在這個地方。為什麼會有生死輪迴?就是我們一直放棄我們的本性,忘掉我們的主人翁,跟著妄想在走。這個妄想就像猴子一樣,抓了一個所緣境,就攀緣它;然後放掉一個,又抓一個;又放掉一個再抓一個……所以使令我們的生命產生一種不斷流轉的力量,就是十二因緣的靈動產生。現在應該怎麼辦?我們過去的心是向外攀緣外境的,所以產生很多的感覺,很多的想法。像這個時候,佛陀會告訴你:不要向外。你向外產生的想法都是沒有自體的,都只是一時的感覺、一時的想法,這是生滅心。你要找到一個永恆的感覺、永恆的想法,你要向內去找。我們到目前還沒有講到真心,現在只是破妄,到最後會顯真。你說破到最後,我什麼心都是生滅的,那什麼是我的本來面目?後面會說到,它有七處破妄,十番顯見。

前面佛陀一再告訴我們,覓心了不可得。不過這個地方我們要注意,佛陀他的思考模式是值得我們注意的。佛陀破我們這念心沒有自體,他的方法是:你從什麼地方來?你問這一念心,它的處所在哪裡。一個東西有自體,它一定有依止的處所,但是我們找不到它的處所。你看,我捏我的手有感覺,但這個感覺是從哪裡來的?沒有。等到我今天把這個捏的地方放掉了,這個感覺又跑到哪裡去?沒有。所以蕅益大師說,我們可以從三方面來看:未生無潛處,正生無住處,生已無去處。就是說,我還沒有捏我的手的時候,那個感覺躲在哪裡呢?未生無潛處——它也不知道在哪裡。我在捏我的手的時候,那個感覺住在哪裡呢?也沒有地方。等到捏完以後,那個感覺又跑到哪裡去了呢?又找不到了。所以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結論就是:它是沒有自體的,它只是因緣產生的一時的「作用」而己。既然只是一種「作用」,我們就可以破除這種自性執,就可以不隨妄轉。

辛六、破轉計中間。分二:壬一、破泛計。壬二、破正計。

我們看第六段,破轉計中間,就是執著我們這個明瞭分別的心是在中間。這地方有兩段:第一段是破泛計,第二個是破正計。

壬一、破泛計。分二:癸一、泛計。癸二、泛破。

「泛」就是浮泛的執著,一個含糊籠統的執著。我們先看「泛計」,再看怎麼去破它。

癸一、泛計

淨界法師:楞嚴經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亦聞佛與文殊等諸法王子談實相時,世尊亦言,心不在內,亦不在外。如我思惟,內無所見,外不相知。內無知故,在內不成。身心相知,在外非義。今相知故,復內無見,當在中間。

阿難尊者他又產生另外一個執著,說世尊啊,我過去做佛的侍者的時候,曾經聽到佛陀跟文殊菩薩、普賢菩薩諸大菩薩、法王子(菩薩叫法王子。佛為法王,於法自在;菩薩發菩提心、行六波羅蜜,未來要繼承佛位,所以叫法王子)談實相。佛陀在跟諸法王子談諸法實相的時候,談到一個觀念,說我們這一念心啊,它不在色身之內,也不在色身之外。佛陀講過這樣的話,這個的確是佛陀的教誨。

以下是阿難尊者聽到心不在內、不在外,他個人產生的執著。阿難尊者他就說,我把這句話思惟了一下,心不在內,也不在外,「內無所見,外不相知」……什麼叫內無所見呢?就是「內無知故,在內不成」。就是我們這一念心,不能看到身體裡面的五臟六腑,所以心是不在內的。這個是成立的,前面已經說過了。那我們這一念心呢,「外不相知」,就是身心是互相能夠了知的,所以心也不在外。這個前面也說過了。所以我現在得到一個答案是:「今相知故,復內無見」。我們身心又能夠互相了知,又看不到身體裡面的東西,所以應該是在中間。阿難尊者並沒有把「中間」的明確定義說出來,到底是以色身為中間,還是以外境為中間?並沒有講出來。

這個地方值得我們一提的,就是談到諸法實相。我們說一下什麼叫諸法實相。

佛陀跟諸大菩薩談到諸法實相,諸法實相就是我們生命的真實相。諸法實相是有兩部分:第一個是無相,第二個是無不相。

佛法在談生命的時候,談到空性的這一面,就是我們這個身心世界因緣生,所以它本性是空的。從本體上來說,我們的生命的現像是畢竟空寂的。說是覓心了不可得。但是從它的作用來說呢,我們每一個生命體,你只要有一個起心動念,有一個動作,它就是一個因緣,它就是一個業力。所以說,從作用來說,它是無不相的,它有無量無邊的作用,所以創造了十法界的因果。

這個地方講到諸法實相,它是偏重在空性這一部分,偏重在無相這一部分。

這是佛陀的諸法實相的意思,不在內,也不在外。阿難尊者聽到這句話,他就執著在中間。這是他的一個泛計。

癸二、泛破

淨界法師:楞嚴經

我們看佛陀的泛破。佛陀對這樣的執著加以破斥:

佛言:汝言中間,中必不迷,非無所在。今汝推中,中何為在?為復在處?為當在身?若在身者,在邊非中,在中同內。若在處者,為有所表?為無所表?無表同無,表則無定。何以故?如人以表,表為中時,東看則西,南觀成北。表體既混,心應雜亂。

佛陀先作一個征問,先問他「中」在哪裡,雙向的征問。佛陀說:你說這個心在中間,你這個「中間」不能夠含糊籠統。那麼「非無所在」,它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處所,才能講中間。你說心在中間,那這個中間到底在哪裡呢?「為復在處?」是在身體之外的外境當中,外面的色聲香味觸有一個中間?還是在色身——你的身體本身的中間?是在外境的中間,還是在色身的中間?你這個要講清楚。

先看如果是在身體的中間——若在色身的中間,這樣的話有兩種情況:如果是在身體的邊緣,比如說上下兩邊,或者左右兩邊,那當然不是中間;如果是在色身的正中央,那麼就跟身內一樣了。前面我們說過了,心在內,你見不到裡面這是不對的。所以說在身體的中間,跟第一科就完全相同。

假設是在處所的中間,說在一個身外的處所有一個地方是中間。那麼這個中間,到底是有所表示、有所顯現,或者是無所表示、無所顯現呢?如果你說這個外面的地方有個中間,它是沒辦法表現出來,那這個就是跟不存在一樣了;如果說外面有一個中間是可以表示的,「表則無定」,那麼這有個問題,因為中間是一個抽像的概念,很難作一個明確的、固定的定義,它是不決定的。

為什麼呢?為什麼叫「表則無定」?佛陀舉一個例子說,比如說有一個人他安立一個標竿,這個標竿叫作中間。比如說我們台灣,我們台灣以埔裡插一個鐵竿,這個是台灣的中間。這個中間呢,住在東方的人來看,這個標竿是在西邊;住在南方的人看這個標竿呢,這個標竿是在北邊。所以這個中間的表達,是非常混亂的,這樣你這個心體的位置也是非常雜亂的,所以這個中間是不可得的。所謂的以外境為中間,或者以色身為中間,是不能成立的。但是阿難尊者的意思不是這個中間,我們再往下看就知道。

壬二、破正計。分二:癸一、正計。癸二、正破。

那是阿難尊者所謂中間的一個正式的執著。正計,佛陀再正破。

癸一、正計

先看阿難尊者他執著中間的相貌。我們看經文:

阿難言:我所說中,非此二種。如世尊言,眼色為緣,生於眼識。眼有分別,色塵無知。識生其中,則為心在。

阿難聽到前面佛陀破除中間以後,就跟佛陀說:佛陀啊,我所謂的內心在中間,不是前面的以色身為中間或者以外境為中間,不是這兩種中間。我的中間,是我過去聽到佛陀講唯識學的時候,在《解深密經》當中,佛陀曾經說「眼色為緣,生於眼識」……這句話是真理,我們把佛陀的本來意思說一下。

唯識學把我們明瞭的心分成八個識。這八個識有六個識是向外攀緣的,有兩個識它不向外攀緣,只是向內執著的。就是前六識是向外攀緣的,第七、第八是執著一個自我意識。第七意識是執我,第八識是一個倉庫。

前六識這個明瞭的功能是怎麼產生的呢?要有根境的和合。比如說我今天為什麼能夠看到這個花呢?我的眼睛要沒有壞,要有根才能看到。我要眼睛敗壞了,我就看不到了。我的眼睛沒有敗壞,而且這個花的色塵要現前——根無敗壞,而且色塵現前,那麼根境和合,我的眼睛的判斷就出現了。我耳朵的聽聞功能也是這樣,我的耳根不能有敗壞,而且聲音現前,根境和合,這個耳識就出現了。六識都是這樣子,所有的心識一定要根境的碰撞,識「啪」出來了。

佛陀說根境和合產生識,但是佛陀並沒有說這個識是有自體的,它只是一個生滅的作用,當根境一拔開以後,識又消失掉了,所以叫諸法因緣生嘛。你的根跟塵接觸的時候,識突然間出現;當我們的根跟塵一拔開以後,這個識就消失掉了,覓之了不可得。佛陀的意思就講到這個根塵相合產生一個心識的作用。當然這個意思就是說,這個心是沒有自性的。

那這當中,「眼有分別,色塵無知,識生其中,則為心在」,眼根它能夠產生了別,而色塵是一個物質,那麼當根塵相應的時候,這個明瞭的心就出現在中間。這個就是我所謂的中間。我們解釋一下。

前面我們講說:「心生故,則種種法生;由法生故,種種心生。隨所合處,心則隨有。」前面阿難尊者是認為這個心的自體在哪裡呢?就是我這一念心去攀緣花的時候,我的心跟花一接觸,「隨所合處,心則隨有」——我的心跟花接觸的時候,就在花的地方出現我的心。我今天耳朵聽到聲音,當我聽到了聲音,我的心就在聲音的地方出現。它是在心跟境結合的那個時候出現了;當外境消失掉,那個心也消失掉。但是阿難尊者他沒有說消失掉,他認為這個心是有自體的,所以他才會講到有處所。

前面所說的「隨所合處,心則隨有」,是心境和合的時候,在相合的地方出現。這個地方是不同的。這個地方是說,當我的眼根去接觸色塵的時候,它的中間產生了一個心體。中間,眼根攀緣色塵的時候,它有一個中間的位置,這個地方把心創造出來。而這個地方就是我心的一個處所,也是我心的自體。阿難尊者的中間是這個意思,跟前面不太一樣。

癸二、正破

淨界法師:楞嚴經

好,我們看佛陀怎麼破。這地方有四段,正破。我們先把它念一遍:

佛言:汝心若在根塵之中,此之心體,為復兼二?為不兼二?若兼二者,物體雜亂。物非體知,成敵兩立,云何為中?兼二不成,非知不知,即無體性,中何為相?是故應知,當在中間,無有是處。

佛陀說啊,假設你這一念心在根、塵——眼根跟色塵的中間,那麼這個明瞭的自體它是兼二?還是不兼二?所謂兼二,就是說你這個心的自體是兼帶根、塵兩種。也就是說,它的體性是包含了根塵兩種?還是它不兼帶,它離開了根塵,另外有一個獨立的自體叫中間?提出這個問題:是兼帶,還是不兼帶?

我們看兼二的情況,兼帶的情況。假設你這個中間的心體是兼帶了根塵二種,那就產生一個過失,所謂的「物體雜亂」的過失。物是色法,它是一個所緣境;體是心法,是眼根。眼根跟色塵的自體產生雜亂。為什麼呢?因為「物非體知」,因為物這個色塵它是無情的,它本身沒有明瞭性,所以「物非」。「體知」,我們的心這個眼根是有情的。有情當然是有了知功能。所以「成敵兩立」,有情的眼根跟無情的色塵,是對立的。一個是有情,一個是無情,你這個中間產生心體,你又把這兩個全部包含在裡面。不可能!你要麼屬於有情,要麼屬於無情。你不可能說我這個心體既是有情,又是無情。不可能!因為有情跟無情是成敵兩立的,色法跟心法這兩個是對立的,所以兼帶二種是不能成立的,你一定要選一個。

如果說我不兼帶,我也不兼帶色法,也不兼帶心法,這也有過失。兼二也不成。為什麼呢?「非知不知,即無體性。中何為相?」「非」就是離開,離開了有情的知跟無情的無知,就沒有體性了。我們所有的世間法只有兩種情況:一個是有感情的,有感覺的心法;一個是沒有感情的色法。沒有第三種情況。你說,我也不是一個有感情的,也不是沒有感情的。不可能,沒有這回事情。佛法只有色法跟心法,物質跟精神,沒有第三種東西。所以離開了知跟不知,已經沒有其他的體性,那這個中間到底它是以什麼為相?所以你說我不兼帶色心二法,也不能成立。所以說在根塵的中間產生心法,無有是處,這個自體不存在。

我們一再地講自體不存在,大家要注意這個觀念,不是指它的作用不存在。你的眼根去接觸佛像的時候,產生一個識,一個明瞭性。根塵一碰撞就會產生一種心識。本來是沒有,為什麼會有?因為你眼睛去看它,就有了,你眼睛一看就有了。眼睛一看到佛像的時候,就有一種虔誠恭敬的心出來。你看得越久,這個心就造作越久,你的善業就越久。你的心去接觸佛號的時候,當你聽到佛號的聲音,你也會產生一個心識,一種皈依的心識。所以根塵相應產生識,本來就是十八界的一種作用,我們生命體的造業就是根境和合產生一個心識。這就是我們一種造業的力量,這個作用不能說沒有,因為佛教的基本觀就是因緣觀嘛,諸法因緣生。

比如說,你來生為什麼會有地獄?因為你去緣這種五欲的境,產生貪瞋癡的煩惱。這個也是一種作用,就是一種造罪業。而你來生的地獄,就在每一念的造作當中,你的地獄也慢慢成就。所以因果是絲毫不爽的。我們只是說它的法性本來空寂。所以諸位現在要慢慢體會,法性是空寂的—— 法性本來空寂,但是因果絲毫不爽。但是,因果絲毫不爽,法性又本來空寂。如果因果有真實性,我們所造的業都有真實性,沒有一個人可以成佛,誰都沒辦法成佛,跑不掉了。如果我們所造的業是有真實性,我們沒有一個人可以往生極樂世界。不可能!帶業不可能往生,絕對不能往生。

我們造業,只是一時的根跟一時的境接觸了,產生一時的心識,這是一種生滅心,而我們的本性還是清淨的,我們本性是離念的心體。所以它這個罪業,因為它不真實,所以它沒有真實地染污我們的心性,所以我們才可以恢復我們的本來面目,我們才可以往生極樂世界,我們才可以跟阿彌陀佛感應道交。所以叫作緣起性空。

所以我們在這個地方所破的是,那個心的自體是不存在的,但是作用絕對是存在的。你起善心,真的是有善的果報;你起惡念,絕對是有惡的果報。所以這個地方講「眼色為緣,生於眼識」,這句話是合乎真理的,你跟什麼樣的境接觸,你就產生一個什麼心。但是這個心沒有處所,也沒有自體。所以你造完的時候,這個心就消失掉。它自己會消失掉,你都不用去對治它。但是那個業保存下來了。所以我們要知道,「覓心了不可得」是指心的自體不可得,作用是可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