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講)

庚二、明真亦無得 分二:辛一、法;辛二、喻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 113 頁。庚二,明真亦無得。

我們在修首楞嚴王三昧的時候,就是我們講的「稱性起修,全修在性」,整個過程當中就是要迴光返照。你不管是念佛、持咒、拜佛,都是假借外在的事相來觀照我們這一念心。

迴光返照,第一個是照什麼呢?照空如來藏,所謂的心性的本體是如實空義,所謂的「何期自性,本自清淨」。從清淨的角度,我們就可以認知一個思想,就是「達妄本空」。既然清淨,哪有妄想的立足點呢?所以我們本來是沒有妄想,只就是一念的迷情嘛。這種思想,在達妄本空當中,對於我們調伏煩惱、滅除罪障就產生很大的力量。蕅益大師甚至於說,你能夠觀照達妄本空,可以說達到日劫相倍的效果,你修一天超過別人修一劫的時間。反之,只是在事修上而沒有理觀,你就花很多很多的時間。

前面這一段文,等於是在觀空如來藏來破妄;以下的「真亦無得」這個地方,我們所觀的是不空如來藏。不空如來藏是說,真實的心性也不是從外而來,是本自具足。前面是觀察「何期自性,本自清淨」,從清淨的角度而建立「達妄本空」;這以下是觀察不空如來藏,是「何期自性,本自具足」,而建立了「知真本有」。我們內心當中本來就具足無量無邊的功德,是我們沒有把它顯發出來而已。這個地方強調知真本有。

這地方兩段:第一個,法;第二個,喻。

辛一、法

淨界法師:楞嚴經

汝但不隨分別世間、業果、眾生三種相續,三緣斷故,三因不生,則汝心中演若達多狂性自歇,歇即菩提,勝淨明心,本週法界,不從人得,何藉劬勞肯綮修證?

「汝」,這個地方的汝,蕅益大師講,其實佛陀強調的是富樓那尊者跟二乘的無學。為什麼這樣講呢?下面會再說明為什麼這當機眾是二乘的無學。

佛陀說,這個二乘無學在修學當中,你修四諦法門,你喜歡修四諦,你還是修四諦,沒關係!但是你再加一個微密的觀照就好,就是「不隨分別」,你不要去隨順你那種有所得心去分別。當你在知苦、斷集、慕滅、修道的時候,或者觀察順逆十二種因緣的時候,你一定要迴光返照,去正念真如,不要隨外在的相(人相、法相)所轉。不隨順這樣的因緣而轉,則世間、業果、眾生三種相續就能夠慢慢地消滅。這個「世間」指的是依報的環境,眾生是正報,眾生跟世間之間的相互作用就是業果,即前面說的三種相續。能夠不隨分別,就能夠消滅三種相續。

「三緣斷故,三因不生。」為什麼這樣講呢?因為三緣(這個三緣指的是殺貪、淫貪跟盜貪),斷除殺、盜、淫三種的業緣,這個時候「三因不生」。三因不生就是生死的業因,就是前面說的世間、業果、眾生。也就是說,我們能夠不隨這樣的分別,則三緣斷故,三種生死的業因就不再生起了。

「則汝心中,演若達多,狂性自歇,歇即菩提。」在汝滿慈子心中有如演若達多的這種癡狂之性自然就息滅了。息滅以後,當下的歇心處,就是無上的菩提處。這時候,我們最為殊勝的清淨本性跟光明的妙用,本來就週遍於法界之中,本來就眾生具足,不是從他人而得,又何必經過多生多劫的修學,如此的劬勞,如此的辛勞?「肯綮」就是精進。何必如此地精進、如此地辛勞來修證呢?

這個地方佛陀針對二乘人來談。因為蕅益大師說二乘人的特色:事修很強,理觀薄弱。我們說戒定慧,戒跟定是事修,持戒、修定是事修。但是二乘人的理觀,就是一念的觀照薄弱。所以蕅益大師說,二乘人其實戒定的力量很強,只要再加一個理觀,所謂的於諸境緣不迷、不取、不動,重點在這個不迷。你只要能夠不隨妄想而分別,直下承當,你就能夠有所突破,不必經過這麼的辛勞,經過這樣一個長遠的二乘的路,再回小向大,這要很長的時間。

我們看佛陀的譬喻。

淨界法師:楞嚴經

辛二、喻

譬如有人於自衣中,係如意珠,不自覺知。窮露他方,乞食馳走,雖實貧窮,珠不曾失。忽有智者,指示其珠,所願從心,致大饒富,方悟神珠非從外得。

「知真本有」,要怎麼去承當呢?這以下講出一個觀念。比方說有一個人,這個人有一個家傳的摩尼寶珠。他要去遠行,就把這個摩尼寶珠用繩子綁在自己衣服的裡面。這個「系」就是綁在裡面。所謂如意寶珠,就是說你對這個寶珠做任何的祈求它能夠所求如意。你要一個車子,它就給你一個車子;你要一個房子,它就給你一個房子。這叫如意寶珠,能夠所求如意。這個如意寶珠,他把它放在衣服當中,時間久了,這個人整天忙著外在的事物,就把衣服裡面的如意寶珠給忘掉了,忘掉他有這麼一個如意寶珠。當然,忘掉以後他就不會拿出來用。

這樣子有什麼結果呢?「窮露他方。」窮就是貧窮,露就是居無處所。因為沒有如意寶珠的關係,他就流落到他方去,一方面居住也沒有處所,一方面也過著貧窮的生活。所以他必須「乞食馳走」,到處去乞食奔走,才能夠勉強來飽足他的三餐。這個人從表面上來看,從一時的表面來說,是非常貧窮。你看他也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豐富的飲食,表面上很貧窮,但是實際上他衣服上的如意寶珠並沒有失掉啊,他只是暫時沒有把它拿出來而已。

「忽有智者,指示其珠,所願從心。」假設有一個有智慧的大善知識,能夠以種種的方便來指示說:哎唷,你的衣服裡面有一個如意寶珠啊,你為什麼不拿出來用呢?你為什麼一天到晚要向外去攀緣這些外在的東西?你應該回過頭來去找你的如意寶珠才對呀。

找到如意寶珠有什麼好處呢?「所願從心。」這個時候他就能夠滿足心中所有的願望,有種種的功德法財,成就大富大貴。這個時候他才能夠真正覺悟:原來如意寶珠並不是從外面而得,它是本來就在衣服當中,是把本來的東西顯出來而已。

如意寶珠並非外得,這一句話蕅益大師說,就是解釋了前面為什麼說你不必經過多生多劫的辛勞的修證。當然,這個地方,蕅益大師說不適合凡夫。因為凡夫的事修太薄弱,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懺悔業障、積集資糧的戒定的熏修。但是二乘人戒定基礎已滿,他為什麼一直停留在阿羅漢,不能成就諸佛的功德呢?他只就是缺乏一念的理觀,不敢去直下承當他自己本具的所謂的「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他不能夠直下承當而已。

這個「直下承當」,在禪宗裡面是很強調的。因為我們習慣跟妄想在一起,就像一個人已經習慣了一天到晚去跟人家乞求,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做乞丐的種性。在禪宗公案裡面有一個趙州禪師,他非常用功,「趙州八十猶行腳,只為心頭未悄然」。八十歲的時候還到處參訪善知識,因為他對內心的「達妄本空、知真本有」還沒有很真實地明白。他到處行腳,後來有一天他的腳就踢到一個石頭,這個石頭就「啪」碰到一根竹子。碰到竹子產生這樣的聲音的時候,他突然間開悟了,一念的迴光返照,他開悟了。他說,踏破草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功夫。踏破草鞋無處覓,是指他在迷的時候。跟妄想在一起的時候,他真的是踏破草鞋無處覓。當他跟妄想在一起的時候,他找真啊就找不到,怎麼找都找不到,找了八十年都找不到。但是他後來聽到那個聲音,「啪」一聲的時候,迴光返照的時候,哎唷,當下就是,得來卻全不費功夫!他悟的時候「即妄是真」,剛剛打妄想的心就是真。

大家要去體會這個為什麼叫作真妄不二,迷的時候全真成妄,悟的時候即妄是真。我印象很深刻,我剛出家的時候,我過去有一個在家居士的同參道友。這個人年紀大我差不多有十五歲左右。我們過去在家的時候參加某一個共修團體,他把我當小老弟看待。他有一天跟一個佛教團體去大陸參訪,他們非常認真,到一個寺廟的前面大概一兩百公尺,他們就三步一拜,一路地拜進去。每一個寺廟,沒有例外,都是用拜的,朝山,真的朝進去。進去以後,一方面打齋,一方面就供養出家眾,每一個人一份紅包。

他去了將近一個月,回來後我去找他。我說,你這次消了不少業障,增了不少福報,有沒有什麼心得?他說他有一個很重要的心得。我說什麼心得?他說他在朝禮四大名山的時候,其中有一個寺廟,他拜的時候,那個時候下雪。雪下得很大,拜下去的時候頭都碰到雪,但是他勉強把它拜完。一直拜,拜到山門的時候,他拜下去的時候滿臉都是雪。突然間眼睛一張開來,看到前面山門寫了四個字:莫向外求。他心裡面突然間——啪!有所感應。你說莫向外求,我卻從台灣坐飛機到大陸去參訪善知識!其實就是古人說的:「今知當體是,翻恨自蹉跎。」所以,他那一次大陸參訪回來以後,我看他就很少在外面跑了。

就是那一念心嘛!你去跑了半天,回過來,踏破草鞋無處覓,結果得來全不費功夫。當然,這個過程我們也不能否定,人是要經過這個過程。但是你真的了解以後,「知真本有」,無量的功德,這個摩尼寶珠其實就在你的內心當中,只是看你願不願意迴光返照,看你願不願意直下承當而已。

這個地方就講到我們滅惡生善的一個思想:「達妄本空,知真本有。」這也等於是把前面的思想作一個總結。

戊二、答阿難再執緣起 分二:己一、疑問;己二、示答

這一段是回答阿難尊者。他再一次生起執著,對因緣所生法的執著。之前佛陀說如來藏妙真如性是非因緣非自然的,把因緣法給否定了;這個時候阿難尊者又質疑:佛陀對因緣法又重新肯定!

但這個時候的肯定跟前面的因緣法不同。我先講出一個消息,大家先了解一下。

佛陀前面否定了因緣,這個地方又重新肯定因緣,理由何在呢?因為阿難尊者之前講的因緣是心外求法,是站在外境的角度來談因緣,所以佛陀訶責,說這不是真如本性的一部分。佛陀這個時候肯定因緣,是當你安住在心性的時候,你這個時候借假修真,稱性起修,又必須要假借因緣來開顯自性的功德。這個時候佛陀對這個因緣是肯定的。

這個諸位懂嗎?你心外求法的時候,這個因緣是生滅法;你回歸到真如本性的時候再來談因緣,這個因緣已經變成不生滅法。

所以阿難尊者再一次地疑惑,這個時候佛陀對因緣法是持肯定的態度了。我們看經文就容易明白。這地方有兩段:第一段是疑問,第二示答。

己一、疑問

看阿難尊者的疑問。

淨界法師:楞嚴經

即時阿難在大眾中,頂禮佛足,起立白佛:世尊現說,殺盜淫業三緣斷故,三因不生,心中達多狂性自歇,歇即菩提,不從人得。

這個時候阿難尊者聽到佛陀對二乘人所開示的觀念,所謂的知真本有,要他們直下承當以後,他就起來頂禮佛足,就站在佛陀的前面,跟佛陀白告說:世尊!您剛剛宣說殺盜淫三種惡業,如此三種業緣斷故,三種生死的果報,所謂的眾生、世界、業果就不再生起;眾生心中的演若達多的這種狂性只要歇息了,即此歇妄之處,就是無上菩提之處,根本不從外得。這一段是阿難尊者把佛陀的話重新引述一遍。

我們看下面的這一段。

斯則因緣,皎然明白,云何如來頓棄因緣?

那麼這樣子講起來,這個因緣之教太重要了!因為你斷除了殺盜淫妄的業緣,就沒有眾生、世界、業果的相續了;因為狂心歇息的因緣,無上菩提而顯現。這樣子講,這個就是因緣的教法,這個教法是「皎然明白」,是非常清楚明白啊。那麼為什麼佛陀在前面的四科七大文當中訶責,說如來藏妙真如性是非因緣、非自然?這是什麼道理呢?提出這個疑問。

我們看下面的兩段。

我從因緣心得開悟。世尊!此義何獨我等年少有學聲聞,今此會中,大目犍連,及舍利弗、須菩提等,從老梵志,聞佛因緣,發心開悟,得成無漏。今說菩提不從因緣,則王舍城拘捨梨等所說自然,成第一義。惟垂大悲,開發迷悶!

這以下就引自己的修學經驗來闡述因緣的重要。他說:「我從因緣心得開悟。」以我阿難來說,我過去也是依止佛陀說法的因緣而迴光返照,才能夠真正地了達我這一念心性是「達妄本空、知真本有」而得開悟,才有前面的發願。世尊!這個因緣教法的重要性,其實不單隻是我一個年少的有學聲聞(「年少」,古德說是約著內心來說的,也就是說,只要有學就叫年少,無學叫長老。不是約著年齡來說,約著內心的世界,內心的功德),不但是年少的有學認為因緣很重要,乃至於楞嚴會上這些所謂的長老比丘,大目犍連尊者、舍利弗尊者、須菩提尊者,對因緣法都是非常重視的。

比方說舍利弗尊者,他過去也是跟外道的梵志修學。後來「聞佛因緣」——他就是遇到了馬勝比丘,威儀具足,他說,你的師父是誰啊?比丘說我的師父是釋迦牟尼佛。你師父平常是說什麼法呢?馬勝比丘說,我師父常常說「諸法從緣生,亦復從緣滅。我佛大沙門,常作如是說」。舍利弗尊者聽了以後,心開意解而發心出家。在出家的過程當中,也是觀察四諦理而證得我空的真理,而證得阿羅漢果。那麼這些長老比丘之所以一一地證得阿羅漢果,也都是依止四聖諦的因緣法而成就的。

這個地方舉出了阿難尊者自己的修學過程,也舉出了這些大阿羅漢的修學,都要依止因緣的。如今佛陀在四科七大當中,乃至於在前面的文卻說,無上菩提不是從因緣而成,是眾生本來具足!那麼這樣子講,在王舍城當中的外道,比方說拘捨梨自然外道,他們所說的自然的法則就變成了諸法第一義諦了。這道理是什麼道理呢?惟願慈悲的佛陀再為我們作詳細的開示,來解開我心中的迷悶。

因緣跟自然,蕅益大師說這都是世間的戲論。那麼這個自然是什麼意思呢?比方說,這個地方舉的拘捨梨。說你從什麼地方來?拘捨梨這種自然外道認為:我們每一個人的五陰生命是從冥諦而來,這個冥諦創造了宇宙萬物。但是不要緊,每一個眾生經過八萬大劫以後,自然又回歸到冥諦當中。你不必去修證,只要等待就好。生命只要等待就好,把這個八萬大劫生命過了,你又回到了冥諦去了。

那麼,這樣子的自然法跟佛陀說的自然是不一樣的。我們簡單地講一下,後面佛陀會說明。當外道講自然,當二乘人講因緣的時候,他們的思考模式是對立的,問題在這個地方。它是因緣當中不允許有自然,自然中也不允許有因緣,因為他心外求法。一個人心外求法,就變成一種對立的思考。

佛法是把一切法會歸到心性。佛陀說「何期自性,本自具足」,這個就有點自然的意思了;說隨緣不變,這也有自然的意思;不變隨緣,這個隨緣又有因緣的意思。但是當你會歸心性的時候,自然中有因緣,因緣中有自然,這兩個是同時存在,是不二的。這就對了。

你把因緣跟自然拆開來,這個就是錯了。佛陀所訶責的是那種對立性的因緣、對立性的自然。但是你把自然跟因緣合成一體,把它「不二」的時候,自然中同時具足因緣,因緣中又同時具足自然,不變而隨緣,隨緣而不變,這個就對了。問題不在因緣跟自然,問題在於有沒有對立,有沒有心外求法。

這個地方是阿難尊者提出的疑問:到底是因緣法比較殊勝,還是自然法比較殊勝?請佛陀回答。當然,佛陀是兩個都破斥。

己二、示答 分二:庚一、破疑;庚二、誡勸

庚一、破疑 分二:辛一、即喻推破;辛二、合法結顯

示答當中先有兩段:第一個「破疑」,第二個「誡勸」。首先去破除心中的疑惑,這當中有兩段:第一個「即喻推破」,第二個「合法結顯」。先講出一個譬喻,再合法。

辛一、即喻推破 分二:壬一、立二執;壬二、破二執

壬一、立二執

先安立眾生因緣跟自然兩種執著。

佛告阿難:即如城中演若達多,狂性因緣若得滅除,則不狂性自然而出,因緣自然,理窮於是。

這個地方佛陀把因緣跟自然的真實義先表現出來。佛陀說,因緣跟自然這兩個法是沒有錯的,但是要怎麼理解它呢?佛陀說,比方說,在室羅筏城當中,演若達多早上起的時候去照鏡子,照鏡子的時候產生一念的癡狂心而到處奔走,因為這個癡狂的因緣而產生了奔走。如果有人告訴他,你的頭還在,你的頭不是存在鏡子當中,你的頭還是在你的身體上面,他能夠迴光返照所謂的達妄本空、知真本有,正念真如,他對鏡中頭的影像的執著就能夠滅除,這個時候他這種不癡狂的真如本性自然就顯現出來了。「狂性若歇,歇即菩提」,這個就是因緣跟自然的道理。因緣中有自然,自然中有因緣,這個道理才對呀。

這個觀念我們講一下,什麼叫作因緣中有自然、自然中有因緣。

當我們在觀察這一念心的時候,你要分兩部分:一個是理具,一個是事造。理具是指的我們這種隨緣不變之體,這清淨的本體是理具的。但是你要開顯這個本體,必須要假借事造。這個事造就有點像因緣,理具要有事造才能夠顯現。比方說我們講佈施這個法門,如果你的理解是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了你,因為我送給了你,所以我有功德,這樣子就是心外求法。這個因緣就被佛陀所訶責。因為這個因緣會產生一個對立的思考。如果你在佈施的時候——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你,那我為什麼有福報呢?因為我把東西送給你的時候,啟發了我一念施捨的心,這一念施捨的心開顯我自性本具的福報。我假借這個佈施的因緣來開啟我本具的功德,所謂的無不從此法界流,最後無不還歸此法界。所以我應該感謝你成就我這個因緣。借事修心哪!

我們《楞嚴經》的因緣,跟小乘的因緣是不太一樣。諸位要知道,它是站在一念心性的角度來談因緣,這叫稱性起修。你不能站在心外的角度談因緣。心外角度談因緣佛陀就開始破斥了,那是生滅法。

在《宗鏡錄》講一個公案,這個公案值得我們去思惟。說有一個行腳比丘,他走到一個佛塔的地方。他看到佛塔,非常尊重:因為有佛陀的出世,我才能夠了解明白道理,開啟我心中的智慧,我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所以他對佛陀很感恩啊,繞塔三圈以後,他覺得應該供養佛陀,就把自己最尊貴的草鞋拿起來,吊在佛塔的旁邊供養佛陀,然後就走了。走了沒多久,又來了一個行腳比丘,他也看到佛塔,也讚歎佛陀,繞塔三圈、讚歎佛陀以後,他要走之前,看一看,這個草鞋怎麼掛在佛塔的前面呢?這個是很不禮貌的!就把草鞋拿下來,把它丟掉。他說,這樣好多了。也走了。《宗鏡錄》永明延壽大師說,這兩個比丘功德是完全一樣!這個怎麼解釋因緣呢?一個人把鞋子掛上去,一個人把鞋子拿走,他們兩個做了相反的因緣,為什麼功德一樣呢?因為功德約內心安立的,不是約外境的。他們兩個都是出自一念供養佛陀的心,這叫因緣,不在於他的動作。他把鞋子掛上去,是出自於一念的供養之心;他把鞋子拿下來,也是出自一念供養之心。所以功德完全一樣。

這個就是本經所謂的因緣。你要約著內心的角度來探討因緣,從一個理具事造,所謂的「修德有功,性德方顯」的角度來談因緣。佛陀把這個因緣的觀念先按定:因為狂性歇滅的因緣而使令真如本性顯現,所以因緣跟自然是不二的。從這樣的角度來安立因緣,這個叫「理窮於是」,這樣才是真正的道理。

壬二、破二執 分二:癸一、正破二執;癸二、悟本俱非

這以下破除對立的因緣跟自然。我們看壬二,破二執,破除過去凡夫跟外道所執著的因緣跟自然。破二執當中有兩段:第一個,正破二執;第二個,悟本俱非。

癸一、正破二執 分二:子一、約頭破;子二、約狂破

先正破二執,破二執中,第一個約頭破,第二個約狂破。這個「頭」指的是我們眾生本具的性德,「狂」是約著妄想。一個約著真如,一個約著妄想。

子一、約頭破

淨界法師:楞嚴經

阿難!演若達多,頭本自然,本自其然,無然非自,何因緣故,怖頭狂走?若自然頭,因緣故狂,何不自然,因緣故失?本頭不失,狂怖妄出,曾無變易,何藉因緣?

佛陀首先破除外道的這種絕對的自然論。佛陀說,阿難!比方以演若達多這個人來說,「頭本自然」,如果他的頭是絕對屬於自然而有(是自然而有,相當於說,我們眾生的心性是本來就具足的),這個沒有任何的因緣可以談,就是自然當中不能談因緣。好,那麼既然是這樣,「本自其然,無然非自。」既然頭是絕對自然而有的,不容許有因緣的理論在裡面,那就表示說你無論何時何處都是自然有才對呀。既然它絕對自然,那只要有一個時、一個處而不屬於自然,那就表示不是絕對自然。既然是自然而有,它必須要隨時隨處都要自然有,只要有一個時間不是自然有,就不是自然。

既然它隨時隨處都自然有,那麼「何因緣故,怖頭狂走」?既然他的頭是真實的、絕對性的自然而有,那又是什麼原因使令他認為他頭不在而產生恐怖,而到處地奔走呢?為什麼聖人照鏡子的時候不會奔走,為什麼我們凡夫照鏡子的時候會奔走呢?如果絕對的自然,那他為什麼會迷惑呢?他就不應該有迷惑了嘛。如果我們這一念心是絕對自然,那我們不應該迷真起妄了嘛。自然不能離開因緣,所以絕對的自然的思想是錯的。

絕對因緣也是錯,看破絕對因緣。

若自然頭,因緣故狂,何不自然,因緣故失?

本頭不失,狂怖妄出,曾無變易,何藉因緣?

說是「若自然頭,因緣故狂」,假設頭是自然而有,他只是一時照鏡子的因緣而生癡狂,那「何不自然,因緣故失」?那又為什麼自然之頭不會因為照鏡子的因緣而失掉呢?他的頭為什麼沒有真正地失掉呢?如果是絕對的因緣,那麼就是緣生緣滅的東西囉,絕對的因緣他的頭應該完全失掉。如果我們這一念心是絕對的因緣,那我們佛性應該要失掉了,我們永遠找不回來,應該被無明妄想全部破壞掉。「何不自然,因緣故失?」

「本頭不失,狂怖妄出。」其實他的頭是一直存在的,並沒有失掉,他只就是一念的癡狂之心,而不敢直下承當而已。所以說「曾無變易」,我們的頭部其實沒有任何變化。也就是說,我們這一念心,不管我們隨順妄想的因緣到了三惡道去,到了各式各樣的地方,其實我們的真如本性沒有失掉。所以說「何藉因緣」,你不能說是絕對的因緣,不可以。

所以,我們了解這一念心性的時候,它不是絕對性的自然,它也不是絕對性的因緣,這一點要注意。

這個是這樣:從修行的角度,你要先站在不變的、自然的角度來談因緣,就是稱性起修。我們先相信自己有佛性,剛開始是「自知我是未成之佛,諸佛是已成之佛,其體無別」。

我們講自然跟因緣是不二,對不對?但是你修行的角度,先肯定自然,我們的本性沒有失掉,然後從這個地方再假借因緣來開顯。先求不變,再求隨緣,從不變的角度來談隨緣,是這個觀念。

子二、約狂破

前面是從覺悟的角度來探討所謂的因緣跟自然,這以下是從迷惑的角度。「狂」就是癡狂之性,這是比喻我們眾生一念的無明妄想。我們看經文。

淨界法師:楞嚴經

本狂自然,本有狂怖,未狂之際,狂何所潛?不狂自然,頭本無妄,何為狂走?

先破絕對的自然。說「本狂自然」,從一個無明癡狂的體性來說,如果它是絕對自然而有,說妄想癡狂是絕對自然而有,「本狂自然」,那麼「本有狂怖」,那就表示說,我們本來就具足癡狂之性。那這樣講,癡狂之性既然本來具足,那應該時時刻刻都出現才對呀。不管你是凡夫,不管你是成佛,既然狂性是自然,它應該經常表現出來才對呀,因為它自然而有嘛。「未狂之際,狂何所潛?」假設他已經迴光返照了,消滅了狂妄之心,那麼他原來那個狂妄之性又潛伏在哪裡呢?說一個人成佛以後,他把無明妄想破壞了,那麼他無明妄想又跑哪裡去呢?既然是自然,自然就不應該消失掉啊。所以,無明妄想也不是自然而有,不能講自然。

再破因緣,破絕對的因緣。「不狂自然,頭本無妄,何為狂走?」既然在沒有癡狂之前找不到癡狂之性的存在,那就表示它不是自然而有,所以「頭本無妄,何為狂走」?既然頭本來就沒有癡狂,又是什麼因緣而狂走呢?使令他生起癡狂的真的因緣到底是什麼呢?其實又找不到原因。我們說無明妄想是因緣生,但是什麼因緣而生呢?請你道一句。你又找不出它的最初的因緣,又覓之了不可得。所以無明妄想也不是因緣。

妄想為什麼非自然?它這裡說,因為真不起妄。真實的心不能生起妄想,所以它不是自然。那麼妄想為什麼非因緣呢?因為妄本無因。因為它沒有生起的原因,所以你也不能說它是因緣。所以佛法對於對立性的、決定性的自然跟因緣是破壞的,但是對於回歸一念心性,談到不二,「理具不礙事造事造不礙理具」,這個因緣自然佛陀是肯定的。我們看總結的地方就容易清楚。

癸二、悟本俱非

當我們覺悟的時候,我們知道頭部是本來具足的,它本來沒有失掉。

若悟本頭,識知狂走,因緣自然,俱為戲論。

當我們知道,能夠真實地覺悟,頭自始至終都沒有失掉,所謂的「知真本有」 。我們的真如本性,不管是怎樣地打妄想,心性是永遠沒有失掉的。第二個,識知狂走,我們又能夠了解到一念的癡狂之心而產生了狂走,而這個癡狂之心是虛妄不實的,「達妄本空」。所以,你能夠達妄本空,又能夠知真本有,你就知道心外求法的因緣、心外求法的自然通通是戲論,但是心內的因緣跟心內的自然是真實的道理。

這個地方等於是總結達妄本空、知真本有的道理。這個知真本有就有點自然的味道。因為真實本性是自然而有,所以你怎麼弄它都不會失掉,你造什麼殺盜淫妄,你還是可以成佛。達妄本空就是有點因緣了,它緣生緣滅,沒有實體。所以你要知道,我們這一念心是理具事造,兩重三千同居一念心性。從一念心性出發,稱性起修,全修在性,你說因緣說自然通通對;你要心外求法,說因緣說自然通通不對。它的關鍵點在於你是向外攀緣還是迴光返照,關鍵在這個地方。

我們講開悟的《楞嚴》、成佛的《法華》。其實它整個開悟的過程在前面三卷半。很多重要觀念諸位都要好好體會,因為這個對你未來的修行乃至於在臨命終的時候非常重要。你遇到臨命終的時候,你所有的境界都現前,你怎麼觀照,就影響到你是不是生起正念。我講實在話,你跟妄想抗拒你不是它的對手。蕅益大師講,你跟它對立啊,你絕對不是它的對手,你要有善巧方法。你說你無始劫來熏習很多的煩惱、很多的妄想,臨命終的時候你能夠不隨它轉,那你一定要有觀照力了。你說你用佛號去壓它,我保證你不是它的對手。只有事修,你很難達到臨終正念,因為它勢力太強。它無始劫熏習而成,你念佛只有今生栽培,所以你如果只有事修沒有理觀,你很吃虧的。你面對無明妄想你很吃虧的,你不是它的對手的。但是你有理觀的時候那就不一樣了,身為一個沒有根源的妄想,你要掌握它的原則,你很快把它照破。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修習觀照力的一個主要因素。